蘇南冷汗一層層的往外冒,回頭看看馬車,又往前湊湊低聲說:“你不認識咱家沒事兒,你們掌事兒的呢?趕緊叫他出來!”
這站的直直溜溜的侍衛一看就是新來的,看也不看蘇南:“諳達您甭管我們掌事兒的是誰,就這到時辰下鑰的規矩您不會不知道。”
蘇南心想我知道是知道,可車裏坐著那位就是規矩它祖宗,知道也得破了這規矩。念著這個,蘇南老臉一拉,直起身子:“大膽!皇上麵前也敢放肆!”
侍衛嚇了一跳:“諳達,您和我逗牙簽兒呢?”
“蘇南!磨蹭甚呢,麻溜的!”車裏傳出不耐的聲音,蘇南都要哭了,先是回身高聲應道:“是,萬歲!”又回頭狂打手勢:“還不趕緊?!等著掉腦袋當燈籠玩兒呢?!”
侍衛這才急吼吼的開了門,蘇南抹了一把汗,坐上馬車口中道:“萬歲爺,奴才罪該萬死,這就出宮啦。”
皇帝嗯了一聲:“往琉璃廠去,看看榮王那土鱉在不在。”
蘇南心說天下間也就您敢罵榮親王那炮仗叫土鱉,嘴裏卻是應道:“爺,那咱可得快點兒。顛著了和奴才說一聲兒。”
皇帝嗤笑:“你這狗奴才,朕早年可哪兒打仗也沒見顛兒了的,宮裏活個七八年骨頭就能呆軟?別跟這兒廢話,緊著點。”
琉璃廠在和平門外頭,一水兒的獨門獨戶,外頭全擱哢嘰布遮上。皇帝撩開轎簾兒:“蘇南,那天榮王說最近他在哪兒晃蕩來著?”
蘇南回道:“爺,榮王爺說是那個叫沉木閣的。”
皇帝往回一靠,無意識的把那翡翠珠子翻來覆去的折騰:“你看著點兒,到那兒咱們就下。”
蘇南這邊兒已經停馬:“爺,咱們到了。”說完翻身下車跪在馬車側麵兒:“爺,忍著點兒,現今兒這車不比那些個,沒台階兒,就踩著奴才下罷。”
皇帝早翻了簾子鑽出來,“蘇南,你這眼力見兒一天比一天見長,都快把朕··把我伺候成老家雀兒了。滾開,娘們做派也在這巴巴兒的學起來,丟了爺的臉,回去自領板子。”
蘇南嘿嘿一樂,站起來撣了撣土,跟在皇帝後麵兒:“爺,奴才就在外麵候著。”
皇帝掀了藍哢嘰就進了沉木閣的門兒。一進門就發現這沉木閣不同凡響,西開窗,東邊兒有個多寶閣,圓形的鑲在牆壁上麵。旁邊一套禪椅,門正對麵的盡頭有一套羅漢床。不像是個店鋪,更像是個儒商的會客室。而斜歪在羅漢床上的不是榮王又是誰?隻見榮王兩隻眼睛瞬間瞪大,手裏一條釧子吧嗒掉下來,榮王鞋都沒來得及穿便滾到皇帝腳邊兒:“三哥···?”
看著榮王一雙賊溜溜的眼睛,皇帝好笑的踹了他一腳:“看看你那七吵八嚷的熊樣,趕緊起來。”
榮王嘿嘿一樂,竄起來攬住皇帝的肩膀:“好三哥,好本事居然能這時候出來?”
皇帝走到多寶閣旁邊兒的禪椅坐下:“怎的就你一個?掌櫃呢?”
榮王扯個脖子喊:“衝星啊!衝星!”皇帝皺眉,扒拉榮王衣袖:“跟你說話呢!”榮王神秘的笑:“您來這是他們閣子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先得給您上茶不是?”
皇帝挑起眉毛斜眼看他。不多時從南邊兒屋裏出來一個姑娘,人未到聲已到:“喊什麼喊?”
皇帝大為驚奇的轉頭看榮王,隻見榮王嘿嘿樂著,口裏應道:“好星星,給爺上兩杯茶,一杯六安一杯毛尖兒可知道?”
名叫衝星的姑娘站在屋子正中,還梳著少女樣式的發髻,額前繞了一圈京中時興的絛子,倒是沒用輕浮顏色,而是深藍色,恰似寶光貫眉。絛子上鑲了點兒鈴鐺和碎玉,統一收到後麵又就著頭發編成麻花辮兒垂到胸前,尾巴上還有一穗小米粒大小的珍珠。隻見這姑娘生的真是齊頭整臉,唇不點而朱,端的是動人的好樣貌。
見衝星麵色不善,榮王嘬起嘴唇,思索兩番便道:“好星星,給爺上兩杯茶,順便把你那個手串子拿出來給爺看看。”
衝星反身走到羅漢床旁邊的櫃子前麵拉開抽屜:“昨兒賣了,叫你拿著,二意思思的不說拿也不說不拿,昨兒珍郡王家二公子來看著了就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