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應武正品著茶,吃著點心,看著殿外洋洋灑灑的雪景,方才入宮時還是好天氣,隻是雲層厚實了些,沒走幾步竟突然飄起了大片的雪花,一會兒的工夫,眼中就盡是白茫茫一片了。
“沒回去歇會兒嗎?”
劉應武急忙起身,對母親行了禮,才回道:“陪皇兄用過午膳就回去了,可王府裏亂得很就又進宮了。母妃午休可好?這裏睡得還習慣嗎?”
“沒什麼不習慣的,都是熟悉的東西,熟悉的人。”栗太妃與兒子一同坐下,抬眼看到雪花漫天,有些意外,“這雪下得可真急啊!與硨馳國議和一事想必也很急,皇上不準備留你在宮中過新年了?”
劉應武嗬嗬一笑,“母妃料得真準!皇兄想讓我後日啟程前往邊關,我已經答應了,就當早去早回吧。”
栗太妃隻勾了勾嘴角,端起熱茶,喝了一口,似乎有些不盡人意,“這白牡丹還是以陵園附近的山泉水衝泡更佳,宮裏的井水汙得不像話。”
“母妃去向太後請安了?”劉應武沉了沉氣,道:“怎麼說?”
栗太妃麵色平靜,回道:“她老了......可從前的手段,也並非使不出來。這人啊,最要命的就是自以為是卻不自知,從前貴為皇後,如今貴為太後,毛病一點沒減,卻越發的小心眼了。”
聽了母親的評價,劉應武輕笑出聲,“我還未去請安,就不知太後她願不願看見我,但還是要去的。”
“這由不得她。”栗太妃向兒子看去,眼中頗有深意,“她的兒子現在用得著你,她自然也會給你幾分薄麵,等到議和的事塵埃落定,你就是大功一件,皇上定會大加褒獎,她不願可也不得不接受,這是皇宮的規矩。”
劉應武蹙著眉,沉了沉氣,“母妃怎知兒子此去,一定順利?”
“兩國交戰多年,無論從兵力,國力,和朝堂上戰和分歧來看,和談都是早晚會發生的事。”栗太妃一麵分析,一麵看著殿外的茫茫雪色,“既然現在有此契機,我藍陵國又主動議和,硨馳區區小國有何資本強橫。不過,聽說那硨馳國的宰相顏槐不識時務得很,野心也大得很,你此去要在這方麵有所提防。”
劉應武鄭重的點了下頭,“皇兄已提醒我此事,若這次議和成功,也不能不防顏槐這個小人從中作梗,再生變數。”
“武兒......”栗太妃突然憂心的喚了一聲,道:“此次和談,硨馳國定會有聯姻的提議,若是嫁過來一個還好說,若是嫁過去......你小妹今年已十七歲,尚未許配,隻怕是......”
劉應武眉頭一緊,“難道太後會讓皇兄將小妹嫁過去?父皇過世多年,母妃忍讓已然遠離皇宮十三年,那時小妹隻有四歲不到,如今還要怎樣!”
栗太妃忙握住兒子的手,安撫下他激動的心情,說道:“我也隻是猜測,依她的性情,我回來就很礙她的眼,想必不會讓我舒服的。當初我離開皇宮,就是希望她放過我的兩個女兒,可她還不是將你姐姐嫁給了那個性子暴躁的朱奎!我可憐的女兒,懷著身孕還被那畜生毆打,以至難產而死......”栗太妃強壓著聲音,心緒卻波動得厲害,眼淚簌簌掉下,“我的女兒啊......她才隻有二十三歲......”
劉應武一把攥緊母親的手,眼眶也紅了起來,“母妃,您別擔心,若硨馳國有此提議,兒子不管想什麼辦法,一定不會讓皇兄將小妹嫁過去的!”
栗太妃含著淚點了點頭,可心裏的擔憂卻一分未減,當年離開皇宮,將四歲的小女兒托付給曾與自己交好的文太妃,可就在兩年前,文太妃因病離世了。那時女兒隻有十五歲,竟被太後接去永壽宮撫養,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劉應武在晚膳前去永壽宮請安,正巧看到自己的小妹靜虞也在太後那,兄妹倆都有些激動,但也都隱忍不發。老太後自然看得出來,本來就對這個所謂的女兒有一搭無一搭的養著,遲遲未婚配也是掂量著駙馬人選。
這位置高了不舒心,位置低了又太明顯。
最重要的是,不能再出人命了,否則宮裏還有許多太妃,閑言碎語壓不住,到那時,恐怕自己的兒子都會對自己有看法了。
老太後不願讓他們兄妹多接觸,便讓靜虞公主先回去了,又和劉應武說了會兒話,也無非是囑咐他此行小心謹慎。
兩日後一早,劉應武出了都城,雖有一隊護衛跟隨,也不過三百人。行程耽誤不得,皇上等著好消息過年,邊關將士也在等,邊境幾城的百姓更加翹首以盼。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劉應武一個人的身上,可他並未因此而感到緊張,讓他唯一不安的,反而是宮裏的母親和小妹,這一去的成功,仿佛不是為了國家,不是為了百姓,而是為了他的至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