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寂寥應是無漏身(五)(1 / 2)

待勸退了柳兒,二子也是無奈,別人敬稱他一聲李公子,那多半是看在王寶予的麵上,陳中敏多有照顧他,究其緣由,也應是如此。

以陳中敏今時今日之名望,二子他日縱然有所成,也不需他錦上添花之勞。陳氏下一代不成氣候,陳中敏深以為患,是以對二子給予很大期許,將來他自己總有退下去的時候,若是陳氏真沒人能接替自己,那麼終不過是曇花一現,富貴匆匆,轉瞬即逝。

但二子若因此便隨手插入陳氏家務事,那隻怕會惹得陳中敏惱怒,想來想去,看來隻好請王寶予從中斡旋了。

王寶予少時,他父母在王府做工,也曾寄人籬下,仰人鼻息,聽二子說起朝哥之事,心下也有些愧疚起來。他本就是個寬和大度的性子,朝哥對他的不恭敬,他早已不介意,反而因朝哥被罰,竟起了同病相憐之感。

當年,他父母在王府時,又何嚐沒曾被,主家的老爺公子們打罵懲戒過,那時他雖是小小少年,但爹娘抱頭痛哭的模樣,如今時不時總浮現眼前,心戚戚矣。他深受其苦,如今卻讓別人來承受這樣的苦難,不待二子求告,當即便道:“舅母也太小題大做了,這可不行,我得去說說,動則責咎,有失寬厚。”

兩人收拾了衣冠,正要去後院見他舅母,卻見東流冷不防過了來,先向二人拜倒,“小人見過橫公子、李公子。”

王寶予不明其意,開春以來正是他舅舅公務繁忙的時候,東流身為舅舅身邊最為得力的侍從,不好生辦事,來自己這裏何幹?

卻聽東流又道:“太守大人已知曉,昨日那刁奴欺主之事,如今已給那家人趕了出去,還請橫公子不要在意。以後若是再有底下人不長眼,隻管打罵了趕出去,其餘事自有大人和夫人看待。”原來,這事千防萬防,終究還是傳到了陳中敏耳裏。

王寶予聞言,麵色一沉,與二子對視一眼,低聲歎道:“唉,舅舅何必如此大動幹戈,那小廝不過是一時不察罷了,何至於斷人活路?”

“大人早知公子慈悲,是以先趕了那家人,才令小人來報,便是為了怕公子婦人之仁。大人說了,公子爺他日必是要撐起一家老小的,若不能有果決堅毅之心,大人怎能放得下心來。”

王寶予心下低落,沒在意東流這話,二子卻知話中別有它意,心下一琢磨,已知此事不可再為,便反過來勸王寶予道:“橫哥,既然太守大人已處理了這事,咱們便不必多管了。那朝哥經此一事,長一智,日後若是能痛改前非,他年紀輕輕,又怎不能養活一家老小?”他嘴上雖這麼說,但心頭卻想到,兩條腿廢了,在這個世道,和廢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王寶予淡淡道了聲是,便回身進了屋,也不知是否聽到了心裏去。二子與東流見了,俱是搖搖頭苦笑一聲,一個人要成長,總要想明白一些事情的。

二子見東流立在原處,直愣愣盯著自己,心下一慌,自己最近做了不少事,可別落在陳中敏手上。

但隻見東流從懷中掏出一錠銀錠,隨即道:“我家大人說了,他為官雖是清廉,但車資小錢卻也是付得起的,不必李公子費心了。”

二子瞧著這銀錠足有五兩的樣子,也沒做作推辭,直接便接了過來,趾高氣昂訓斥道:“本公子也是瞧在你家大人官聲不錯,這才有心提點的。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主子們在外辛苦為民,家中小廝卻盡做些毀敗清譽的醜事,若是朝中大官兒知道了,難保你家大人不會落得個治家不嚴的壞名聲,以後升遷怕也難了。”

他這話說得是爽利,但話一出口便又後悔了,他最近正是多有請求陳中敏之時,自己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奚落對方,陳中敏如何不惱?當即便又把話往回說道:“陳大人為官一方,造福百年,以他今日之功績,他日入朝拜相又有何難?小子乃大人治下之民,深得大人福祉保佑,自是期盼大人官職越做越高的。”

東流被他這馬屁唬的一愣一愣,二子的態度轉換得也忒快了些,他隻當笑話給陳中敏說了,陳中敏捋了捋短短的胡須,不由得笑出聲來,“你這是被他給騙了,本官若是料得不差,這小子今日必有所求。哼,等著瞧吧,看他如今得意,總要求到本官這裏來的。”

二子卻不知陳中敏已猜出了自己的心思,隻進了屋又去勸了勸王寶予,見他終究沉鬱,隻好道:“朝哥一家乍然被趕出府,也不知有沒有落腳的地方,咱們出去瞧瞧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