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至洲嘴角微翹,將木箱又鎖好,青磚複壘,雙手把那把鑰匙給遞了過來,口中道:“這些都是我兄弟感謝李公子的,還望公子不要嫌棄才是。”
二子恨不得一把抓過去,但他心知利益越大,責任越重,反倒有些遲疑,“徐二爺,你這是何故?咱們交情匪淺,何須這套俗禮?”
徐至洲笑了笑,仍然徑直將鑰匙放在二子手中,大方道:“李公子這也算喬遷之喜了,小的眼皮子淺,不知道公子喜歡什麼賀禮,便隻好送些黃白之物,粗俗了些,但總算一份一心嘛。”
這一番話很有些水準,二子心裏暗暗道:不俗不俗,我喜歡得很嘞。
接著又聽徐至洲笑道,“李公子與太守府淵源果然不淺啊,這位王公子瞧著似乎以公子馬首是瞻,真是令小人大開眼界。”
二子訕訕一笑,徐至洲不知王寶予為人,自是這樣說,真應了事,王寶予卻起不得半點作用,這東西二子拿在手裏隻覺萬分燙手,又回退了過去,臉上笑笑,那意思很明顯了,“徐二爺,有何貴幹啊?”
徐至洲這才醒悟過來,忙道:“李公子前些時候對咱們家那樣大的恩德,小人一家永生難忘。”
聽他既然這樣說,二子便很幹脆的收了。沒多時,王寶予便隨朝哥爹娘出來給二子磕頭。二子正春風得意,當即闊綽道:“等過幾天便去官府重簽了長契,你們一家以後便住在這裏,給本公子守院子,本公子也付工錢,便如在太守府一樣。”
老兩口本來心下突突,如今沒了太守府這個大靠山,前程如何還是未知,沒曾想這位李公子倒是仗義,竟不由分說便收留自己一家,以後又算是有了著落,感動得熱淚盈眶,什麼當牛做馬,什麼結草銜環,一股腦的好話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
朝哥一家有此變故,大都因二子而起,可謂是結了仇怨。但二子又收留他一家,即算是恩德。兩相比較,也不知是善是孽。他也深怕朝哥一家日後報複,便打算到官府將他家的身契給定了下來,不怕作亂。
這裏事處理好了,徐至洲本打算再請二子並王寶予到春望樓小飲幾杯,但見王寶予全沒將他放在眼裏,便不再提這話,自帶了兩個老仆,收拾了行裝,即要回青石去。
二子將他主仆三人送出門,臨行前,二子道:“徐二爺,你今日厚贈,小子記在心裏,如今雖不敢言謝,但終有一日,青石徐氏會因今日之舉而得厚報。”
徐至洲笑笑不言,上了馬車揚鞭欲走。卻見車頭一個老頭兒擋在前邊,當下車夫斥道,“老東西,沒長眼啊,還不滾開,擋了大爺的道。”
那老頭兒冷哼一聲,隨即道:“可是青石徐家的人?”
徐至洲一愣,還沒答話,二子已識出,這不是鄧貴溪的那老仆忠叔嗎?怎麼竟識得徐至洲?當即上前問禮,“忠叔,你老人家回家了,老先生呢?”
老忠沒理論他,隻直瞪瞪盯著徐至洲。徐至洲也莫名其妙,細細瞧了瞧這老仆,總覺得認識,卻已模糊不已,便有些遲疑回道,“正是青石徐老二,敢問閣下何人?”
“我是什麼人,你不必知曉。貴府四奶奶如今可好?你與這小子又是如何識得的?”
徐至洲聽他問起自家姑母,心下豁然開朗,原來如此,竟是那人的仆從。他們徐家與那人可謂仇深似海,當年他姑母才貌雙全,青石縣多少世家子無不為之傾倒,但偏偏竟被那人給迷了心去,以致終身未嫁,孤苦伶仃。
從前他們老太爺在時,總為這個妹妹打抱不平,怎奈那人正是人生得意的時候,徐家奈何他不得。後來聽聞那人被貶官奪職,甚至殞命,幾十年沒聽過他消息,難道竟尚在人世?
想到這裏,徐至洲不免冷下臉來,沒好氣道:“我家姑母好得很啊,每日吃得好,睡得好,我們兄妹及底下侄兒侄女們,敬她如敬親娘親祖母一般,可沒如你家老爺的願了。哼,這位李公子嘛,諒你也不識得,他與本郡陳太守府有通家之好,這次可幫了咱們徐家的大忙了。”
他這話說完,忽然又覺不對,適才二子的態度,明明是與這老頭兒相熟的?
隻見忠叔轉過身子,向二子抱拳謝道:“李公子,你幫了徐氏的忙,我們老爺承你的人情。你所求之事,也不必放在心上,告辭了。”
二子聽他這話沒頭沒尾,忙欲追上想要細問,但沒幾步又停了下來,還是矜持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