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為人,總的來說是有些小肚雞腸的,適才那大漢如此擠兌,他焉能不惱?正碰上不順心的時候,也不管方林滿怎麼看了,當即便發作了出來,“你適才說,若是本公子拿出了銀子來,則給本公子磕頭認錯,嘿嘿,現下又怎麼算?”
那大漢咬牙切齒,一發狠隻道:“小人沒讀過書,但也知一諾千金的道理,這就給公子爺磕頭認錯,還望公子爺大人大量,不要與我等卑賤之人計較。”他話音一落,當即便跪了下去,腦袋正要磕下,忽然被一雙手抬起了來,卻見正是二子。
二子訕訕一笑,“這位大哥快快請起,小弟不過說說而已,當不得真。”怒氣雖在,但身受一八尺大漢磕頭謝罪,二子仍自不適,況且人家主子還在這裏呢,總得給些顏麵才是。上前兩步將之扶起,隨即看向方林滿,佯裝讚道,“如此重諾守信之輩能為方氏驅使,真是令人豔羨啊。”
方林滿笑著自謙道:“李世兄嚴重了,這人莽撞不識英才,世兄給他些教訓也是應該的。”
二子但笑不語。這方七公子向來眼界極高,從沒將自己放在眼裏,今日主動巴結著,倒是顯著蹊蹺。
等了良久,才見方林滿又邀請道,“咱們才過了縣試,想來李世兄應不至於便急著為郡試做準備了。若是看得起小弟,不妨同去望春樓賞賞景,這個時節景致最是撩人,倒不可輕易辜負。”
二子見狀,心頭雖有萬般雜事,也不好拒絕了,隻得抱了抱拳,道了聲請。
其實這二人,一為世家公子,一為貧賤子弟,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如今竟然攜手同遊,這在汗水村父老看來,那是極大的臉麵。二子雖非原身,心下也不禁沾沾自喜,以方林滿的家世,可稱得上一方豪強了,若在從前,他又哪裏沾得上邊了?
方林滿哪裏知道二子所想,他一心隻道能否從二子這裏得見鄧貴溪。沒多時,便主動將話題引了過來,“李世兄,小弟見你學識不凡,不知尊師是哪一位大儒?”
二子聞言,心下一咯噔,緩了一緩才道,“在下涉獵極多,所學頗雜,但凡不懂的,無論經史子集,亦或耕地種田,都會向人請教,山川是吾師,河流是吾師,大人是吾師,孩童是吾師,不知方七弟問的是哪一位?”
方林滿笑笑,自知他是有意回避,當即續道:“小弟問的,是教你經學文藝的那位老師?”
“經學嘛,嗯,從前靈泉寺有位大師父,倒是很細心地教導過在下,便是本郡太守大人,因與在下有同鄉之宜,也曾多有指點。”
方林滿見他總是回避鄧貴溪,沒了耐心,不再拐彎抹角,徑直道:“不知鄧貴溪鄧公,世兄可曾識得?”
二子身子一滯,落後方林滿半步,試探地問道,“七公子怎會知曉此老?”
“我家成公與縣令周大人頗有交情,從周大人口中得知,鄧公隱居之地便是咱們方義縣。”
“七公子又如何得知,在下識得鄧公?”
方林滿嘴角微翹,臉有得色道:“自也是周大人告知的。哈哈,周大人得英才如此,又豈可敝帚自珍的?他老大人早早便向我家成公炫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