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中敏為人老道,處世圓滑,自十餘年前踏入官場,便甚少吃誰的虧,但在二子麵前,卻屢屢受挫,令他好生不岔,偏又這次五空之事,他純粹遭了無妄之災。
按說二子與五空在他府上,好吃好喝供著已是天大的恩情了,誰能料到五空出個門便被人給訛上了?誰又能料到二子這廝,竟是個混不吝,這日一回府,便徑直到書房來尋他晦氣,“大人可真是清閑啊,可憐我家五空師侄兒卻在大牢裏暗無天日,受盡苦難,哼,大人好,真是好嘞。”
陳中敏麵色陰沉,隻當二子關心則亂,這才口不擇言,便大人大量不與他計較,仍自抱著一卷史書細讀,如作未聞。但二子卻沒完沒了,劈頭蓋臉什麼損話都出了口。
“大人乃是本郡長官,自是不必攙和小小殺人案的,咱們平頭小老百姓能值幾個錢,換得了幾分政績,大人日理萬機,當然以大局為重,五空這小和尚合該倒黴,誰叫他隻是個小和尚嘞?他倘若是某位太守的侄兒,或是世家名門之後,自有人為他主持公道,偏生他隻是個小和尚,怨得了誰?”
他這一出口,無人阻止便稀裏嘩啦說道個不停,饒是陳中敏有再大的雅量,也被二子給填滿了。沒多時,隻聽陳中敏冷哼一聲,手中卷冊一扔,霍地站起,“你小子可不要得寸進尺,本官行得正,坐得直,你若再敢胡言亂語,小心本官令人打發了你出去。”
二子見狀,自是不敢再罵了。其實,他今日冒冒失失一頓臭罵,不過是給陳中敏一個心理暗示,即‘五空這事,你陳太守頗有不當之處,欠著我兩的情,他日可是要還的’。
陳中敏見他偃旗息鼓,又冷哼一聲,隻道:“今日叫你回來,是周老大人派人將此案卷宗給送了過來,便放在書桌上,你拿去看看吧。”
二子聞言,也不多說,抱了抱拳,上前兩步翻開看了起來,因著案子簡單,沒幾頁的功夫便即看完。二子揉了揉眼睛,恨恨道:“陳大人,這次可真是你老做錯了。”
陳中敏聞言,倏地一怒,一拂袖當即斥道:“本官何錯之有?你亂發脾氣,隻當本官真不敢收拾你不成?”
二子連忙擺擺手,笑道:“大人,五空這事孰是孰非你我心知肚明,小子便不必再囉嗦了。但大人審理此案,頗有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之嫌。”
“何出此言?”
二子老神在在,一屁股穩穩當當回坐在凳子上,“大人,此案要證五空無罪,原本是很簡單的,大人起棺驗屍,已是做得很好了,這點小子感激萬分。不過大人所遺漏者,在於本案的關鍵,誰才是凶手?”
說到這裏,二子不免停了一停,見陳中敏麵色深沉,催促道,“依你所言,又當如此?”
二子麵露得色,續道:“自來人之生死存滅,大抵可分為三種類型。其一為自然死亡,生老病死,人之輪回不可避免也;其二為天災所害,那也是天緣如此,不可心生怨懟;最末才是人禍。蔣老婆子此案,若非其一,便在最末。”
“以大人之見識,自是不同於凡夫俗子愚昧昏庸,更不會相信五空身具妖邪的傳言。而以仵作驗屍的結論,蔣老婆子又非是撞擊倒地而死,那麼此案便可斷定必是人禍了。既為人禍,則自有人犯,素來行凶害人,必有所求,那麼,咱們隻需找到蔣老婆子一死,誰是最得利益者,誰便是殺人凶手。不知小子所言,大人認同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