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生何處(1 / 3)

“這些東西都要背麼?太痛苦了,為什麼我們不能過目不忘?”

“這就要說到大腦的記憶機製了,你確定要我解釋這個?”

“是的,快點說吧!”

“我說得簡單點吧,記憶分為短期記憶、中期記憶和長期記憶。短期記憶的實質是大腦的即時生理生化反應的重複,短期記憶是數量最多又最不牢固的記憶,因為信息量太大而大腦來不及處理,所以通常一個人每天隻將極少極少的記憶保留下來。而中期和長期的記憶則是大腦細胞內發生了結構改變,建立了固定聯係。比如走路遊泳騎車就是長期記憶,即使時隔多年,你仍能保持這項技能。中期記憶是不牢固的細胞結構改變,隻有反複加以鞏固,才會變成長期記憶。但就算是長期記憶也會因為腦細胞的生長而被消除,在生長最旺盛的時期遺忘的事情也越多,比如說,你的童年。”

“所以?想記住東西隻能反複記憶?練習?”

“是這樣的,不過好的方法可以減少你記憶的時間。我聽說有人在做一種研究,把記憶複製進大腦裏,不過人腦的結構太複雜,一不小心就把人搞成植物,我也不知道這研究現在弄得怎麼樣了。”

“要有那個太好了,我們可以直接把書本複製進大腦裏,連開卷考試都沒必要了。”

“那時大概就比搶答了吧!”

“說到這個,如果能把知識直接複製到大腦裏,是不是比較方便洗腦?”

“你是從哪裏知道洗腦這個詞的?”

“那天我聽人說小胖腦袋進水了,是不是為了洗腦?”

“對!”

“洗洗更健康,對不對?”

“對你個頭,快點把這個背一百遍!”

……………

蕭瑟是假期最後一天傍晚到的學校,在校門處看到葉深正和幾個門衛談笑風生,看到蕭瑟過來,他揮了揮手。

“玩得怎麼樣?”

蕭瑟張了張嘴,本想說下這兩天的事,不過心中一動,倒把想說的話埋回了肚子裏,隻是搖搖頭:“太累了。”

葉深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陣,突然笑了起來:“有事瞞我吧!不說就算了。”

“你呢?揚州怎麼樣?”

“考察了一下我們國家/暴力機/關,體驗了平民百姓在麵對強大國家力量時的心境,我覺得我又成長了!”

“你被抓到局子裏了?”

“是有意為之體驗生活。”

“那怎麼出來得這麼快?”

“哼!誰能關得住我。都跟你說是體驗人生,體驗完了不就出來了?難道我還得在裏麵住一輩子不成?倒是你,我覺得你一臉心思,是不是又缺錢了?”

“又有活?”

“來,哥哥我跟你說,最近還真有幾個不錯的活。有戶人家想弄個五層樓,讓我找人幫著挖地。”

“五層樓,往地下挖多少?”

“地下挖四層。”

“合著他地麵隻有一層?”

“沒錯,還隻有五十平方,地下他想擴出個每層五十弄個小三百平方。”

“他這是想幹嘛?搞防空洞啊?他鄰居讓他挖麼?”

“偷偷的唄!我看過了,邊上沒有銀行,也沒有國家機關,人家就是想多點地方住得舒坦點。”

“地下四層,能舒坦麼?”

“人家屬老鼠的不行啊!”

“可我不能重體力啊?”

“你泰/山都爬了,還說不能重體力,見過挑山工沒?”

“我還是幫你寫作業吧!我可提醒你,咱們現在站著的地方叫南/京,舊名金陵,號稱六朝古都,自古繁華之地,這往下三尺說不定就挖到清朝的土了,真要挖到十幾米,說不定能看到商周青銅器。你小心把文物局的招來……說你盜挖古墓,判你個三五年!”

“這麼危險?!我還以為……那算了,這個活我就不接了,最近幾個大項目讓我都忙不過來。回宿舍吧。對了,我說現在的小學是怎麼了,布置那麼多作業,簡直比我當年還可怕,喂喂,你去哪?”

“我去打個電話。”

“拿我的卡,三個字,隨便打!”

……

“顧醫生和艾裏醫生回國了,你是誰?”

“我是他們的病人,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他們是來交流的,什麼時候回我不知道,也不一定回來,不過你可以來醫院繼續治療。”

啪地掛上電話,蕭瑟在看著來往的車流,後麵的人示意他快點讓出話機。

“怎麼?醫生回國了?”葉深問道。

“你聽到了?”

“可能隻是回去度假了,你知道人家老外很注重休假,一年裏總有兩三個月去外麵旅遊。你這病能拖麼?”

“應該能拖吧,我也不知道。”

這件事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蕭瑟摸了摸手心,現在他已經可以比較清楚地看到生命線下那條隱約的暗紅,這幾天似乎沒有變化。

算了,該怎麼活就怎麼活吧,反正也沒見著誰不死的。

“去泰/山有沒有見到什麼文人隱士?”

蕭瑟點點頭:“確實挺不錯,在山上還見到一個革命前輩,聊了些藝術,談了談人生,長了不少見識。後來又去昌黎的海邊,也見到一個江湖奇人,能飛簷走壁的那種。”

“叫什麼?”

“一個叫東侯,一個叫西爵。”

“哇哦!這麼厲害的外號,一聽就是高人了,有沒有傳授你什麼絕世武學?彈指神通蛤蟆功?”

“沒有,就是說我身有九陰絕脈活不了多久,所以很遺憾!”

“九陰絕脈?那他們沒替你洗髓易筋伐毛輸氣什麼的?”

“沒有。”

“嘖嘖!現在去幹什麼?”

“好餓!先去吃飯。”

……

“我記得你沒這麼能吃,”等到蕭瑟第二次打飯回來,葉深盯著他飯盆裏高高的飯山,“多加幾次能省點錢。”

“我不知道,就是覺得好餓。”蕭瑟大口地吃著飯,幾口就把飯咽了下去。

葉深點點頭,目光從蕭瑟的臉上掃過,停留在頸部,那裏很明顯地比常人更快的活動,更快的心跳和呼吸也意味著更快的代謝水平,更快的成長速度,或許是更快的衰老速度。

“現在好一點了。”

“如果你成天這麼吃,不是撐死就是窮死。”

蕭瑟既沒撐死也沒有窮死,一方麵經常給葉深打點小零工,另一方麵他的胃口似乎也穩定在五個正常人的水平,而且他沒有變胖,葉深認為這足以說明學校食堂的飯菜毫無營養。

校園裏的生活平淡中有著精彩,精彩中流露著平淡。蕭瑟在學校裏,隻是萬千學子中普通一個。每天除了上課就是上課。人要是打定主意混日子,那時間過得總會很快。一轉眼夏去秋來,秋過冬至,冬去春回,春去春又回,正所謂山中無甲子,歲月不知年,隻知道過了幾個假,買了幾回回家的火車票。聽著秋蟬在淒婉地唱著,眼見日子翻到了98年的秋天了,金陵的氣溫也直降下來,一股寒流南下,前幾天還是豔陽高照,汗衫短褲,這會兒就得毛衫秋褲。

蕭瑟習慣地攤攤手,在陽光下看著手掌,帶著晶瑩的感覺,那條生命線沒有縮短,卻變得有些淡。

在蕭瑟每天要經過的路上就有學生食堂,蕭瑟總是看到食堂外那些打著堆送來的食材被淒慘地擺放一側,被風吹雨打,被冷嘲熱諷,等待著走完人生最關鍵的一段路程。出於人道主義精神和戀宅思想的感召,每天中午,大家總是打著飯菜回宿舍裏聚餐,雖然食堂的菜色總是那麼幾樣,但每次總能吃到些不同的驚喜,就算已經被油鹽醬醋洗盡鉛華,三千煩惱絲和可愛的青蟲還是時隱時現,至於飯粒中的砂子,那不僅是考驗學生觀察力的獨特測試,同時也有益於培養學生們細嚼慢咽的飲食習慣。久而久之,數砂子更成了大學食堂文化中的重要內容。

今天早打飯回來的隻有蕭瑟和葉深,其他漢子們還在排隊加塞,一時間趕不回來。

平時葉深呆在宿舍裏的時間不多,聽說他在外麵也有地方住,還不隻一處,反正他有著一百多份兼職,帶著三五十個下線,收入已經穩穩跨過富農階層步入中產階級,而且正努力地向著更高的段位攀登。

葉深通常每周五過來一次,拿些小兼職的任務讓蕭瑟幫著做,寫個歌詞發言稿情書之類的,讓蕭瑟也賺點生活費。但今天周一他能過來一起吃飯,實在讓蕭瑟深感意外,更意外的是他的情緒,好像有點不那麼健康,這肯定是太久沒吃到青蟲和小強缺乏蛋白質影響世界觀了。

“這學期很少見你,是不是已經不準備上學提前工作了?”

“該死,”葉深突然怒氣衝衝地一拍桌麵,震得桌上的碗盤筷子直跳。連蕭瑟碗裏的白飯都被震起兩尺多高,還好都落回盆裏。

“怎麼了?吃到老鼠屎了?別生氣,消毒過了,不比人造大米差!”蕭瑟忙按住將掉下桌的調羹問道。

“那個混蛋。眼高手低,卻成天對我指手畫腳,”葉深憤怒地吼道,“我再也不要過這種仰人鼻息的日子了。”在旁人聽來,他說的自然是那個實習單位的小領導。

“又能怎麼樣呢?”蕭瑟好言相勸,“你去的時候難道沒有心理準備麼?社會就是這樣的嘛,要不然為什麼都搶著當領導,咱班上選幹部也得上下做工作,費老大勁總不是光想著為人民服務,多半還是想讓人民服務對不對!當然,如果你還沒有能力改變這樣的困境,最好的辦法就是裝聾作啞。”

“有沒有好一點的辦法啊!”葉聲愁眉苦臉地問道,“我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得,想偷懶怠工還總被抓現行,太憋屈了!你真是沒看見,那家夥讓我做這個做那個,一會這個辦法不可行,一會這個方案沒思想,一會那個提案沒新意,一會那個論點太庸俗,我也算是個高智商人士了,被這麼一整,都覺得自個成了白癡,對了,這簡直就是智力剝削。”

“你倒會發明新詞。”蕭瑟笑道。

“什麼發明,這是事實。我敢說那個豬頭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隻管讓別人出一大堆方案。然後自己做個決定。就算是這樣我本來也認了,誰讓人家是領導呢,可那混貨壓根就不知道自己要什麼,隻是一個勁地搖頭加否定,我看那腦仁子裏根本就沒思想,你說沒思想的人能當領導麼?”

“聽起來好像所有的領導都是這樣。”蕭瑟打著哈哈說道,“過盡千峰終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紅軍別怕遠征難,調過船頭再起航。前人早就說了,領導再有不是,你也得堅持啊!等你混成個小領導,也可以這麼整下麵的新兵蛋子。”

“你那什麼破詩完全沒有道理嘛!當然不是我不堅持,我堅持自己的想法又有什麼用,我得摸透領導的想法,但如果領導沒想法,那我上哪摸去?總指揮讓我們摸石頭過河,我現在就在沒石頭的河裏,你讓我咋過河?我們提倡的是民主集中,有民主有集中,民主重在參與不是參乎,集中是不是盲目否定。你說這能一樣麼?再說了,我覺得身處於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大潮中,個人的價值已經充分被資本與社會關係排擠到邊緣,這是曆史的倒退,更是時代的錯誤,我從來不認為人的智商是以金字塔排列,這與社會關係毫無關係,但曆史會證明錯誤的社會關係導致社會關係最終的解體。”

“平時真看不出來你這麼有想法,我看你完全可以寫一本資本新論了。”

“我當然會寫,不是資本新論,而是新經濟時代下的剝削行為。”葉深沉思片刻,“就連豬都可以做出簡單的價值判斷,因為那符合它的切身利益,而人類有時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清楚!我最大的失誤就是把自己放到被別人評判的位置上,而那些做價值判斷的人卻沒有這樣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