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北國大地披上了厚厚的白雪,從高處望下,群山盡沒地如銀龜,深黑色的枕木在夜色中幾不可見,枕木上四條鐵軌在車頭燈下閃著精光,向著遠方無邊無際地延伸,火車吐著白氣,緩緩的開在這既定的道路上,發出規律的款啷聲和不規律的軋軋聲,不時打破著雪夜的沉寂。
車外冰天雪地,寒意浸骨,而車裏卻開著空調,溫暖如春。
諸事齊備,聊天時間到了!
So, ……It
is time to
chat!
兩個女孩子開始並肩挨坐在了一個下鋪上開始嘮嗑。
那個下鋪的主人正是那個白胖中年阿叔,他很識趣地坐到了走道的小桌邊扳下折迭座椅坐下,開始佯裝認真看著報紙的國際版的政治經濟形勢深度報道,同時激動地想象自己剛才的紳士風度是否已經給美女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患得患憂之際,白嫩的臉上不由得患喜患憂陰晴不定,如同得了俗稱打擺子的通過血液傳播的惡性傳染病――瘧疾般陣青陣白。有意無意經過這個地帶的遊客紛紛把注意力從美女身上轉移到這個地球,開始擔心是否OPEC的石油漲價決定和美軍將入侵伊拉克的軍事行動已經昭示了今年的國際經濟形勢對於中國不是大好而是大不好!也開始懷疑最近世麵上傳聞的“布什拉登在掐架,美伊可能要幹架,石油不斷在漲價,收入開始要下降”的說法不是空穴來風!
兩個女孩子間好象有著說不完的話,一直都在竊竊私語,內容是天南地北世事人情無所不包,不過那個清脆聲音的話比較起來就顯得少了很多,而那個磁性的聲音卻常連說帶笑。
徐行躺在床鋪上閉上眼想睡一覺,一直以來,他的睡眠都不是很好,每一次要睡覺前,他就會想著:這一睡一定要好好睡過去。可是他接著又會想:“什幺時候我才能象爸爸媽媽那樣,忘記了一切人世間的煩惱沉睡呢?”然後,周圍的一切動靜又都象放大了十多倍,他就又開始失眠!
這次也不例外,隻要徐行一閉眼就能感覺到車廂內的一舉一動,左側的有兩個女孩在閑聊,下麵是一個中年白臉男子在翻著一份叫《21世紀經濟報道》的報紙,其實在偷偷地從邊上看著兩個美女;另一個中年黑臉男子正在翻著一本叫《讀者》的雜誌,其實在偷偷從邊上看著兩個美女;第三個中年禿頭男子雙眉緊鎖兩手托腮正在用力地瞪著車窗,看似正對著冬夜思考著深刻的人生哲理,其實隻是在明目張膽地看著對麵兩個女孩在車窗裏的一對巧笑嫣然的倩影。
還有這個車廂和隔壁車廂裏的五十三個不良青年中年和老年男人也沒有閑著,他們三五成群,走馬燈似地在窄小的過道上來回穿行,明是為了打水泡麵喝茶加飯後百步走或是上廁所不果,其實也都是為了看這兩個美女!
徐行甚至連車底下傳動軸的每一個磨擦聲都聽的清清楚楚。直到西行的列車已經開出了很遠,他的心才慢慢的平複下來。
低語輕笑還是不時地傳過來,雖然他已經刻意不去聽了。有時她們還會偷看徐行幾眼,雖然她們坐在下鋪上,徐行還是可以感覺到目光在他的鋪位和他不得不露在鋪外的腳上掃過。
說真的,這樣的環境對徐行而言並不是很理想的睡覺之所,他平平躺在小床上,微微閉著眼,手心不停感受著柳葉帶給他的一絲冰涼,同時在心裏一直不斷地對自己說道:“這裏很安全!這裏很安全!我要睡著了!我要睡著了!”
這樣反複單調的意識相當於自我催眠,就象小時候閉上眼睛數著浮著半空中的羊隻一般,催眠是個很好的辦法,徐行總是用這種方式給自己設定了一個環境,沒有大異於這個環境的條件出現,他不會在預訂的時間不到就醒來,這樣至少可以保證讓自己總是在超負荷運轉的大腦有個休息的時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車廂裏的燈滅了,大家開始一陣忙亂,準備上chuang。
“砰!”
徐行一激靈從夢中驚起,雖然沒有立刻爬起來,手中已經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柳葉,全身的每一塊肌肉也都繃得緊緊的,做好了隨時戰鬥或是破窗而逃的準備,發現沒有危險後,徐行倏地放鬆肌肉,柳葉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這時,底下卻傳來了一陣笑聲,聽起來剛才的響動是那個叫小欣的女孩在上chuang的時候不心小把桌子上的一個寶樂瓶踢落在了地上,她嬌笑坐上了中鋪,飛快地瞟了一眼徐行,然後快快地拉開單薄的被子,鑽進了被窩裏,而那個叫樂樂的女孩正沿著扶梯慢慢爬到徐行對麵的上鋪,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
在微黃昏暗的燈光裏,徐行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叫樂樂的尖下巴的美麗女孩正向他看來,眼裏有一絲異樣,停了一下,她慢慢地開始脫下外衣,露出一件貼身的毛衣,嬌好的上半身的曲線和她臉上害羞的表情一並落入了徐行的眼中。
好象感覺到徐行正向這邊看來,女孩快快地鑽進了被窩後又發出輕輕地脫褲的聲音,五分鍾後她才把一條牛仔褲迭放在枕邊。
徐行想道:看來女孩是不習慣穿著外衣睡覺,但又相當的害羞,怕給他看到才有那種表情的。
徐行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身上,輕輕幾下調整好呼吸,閉上酸澀的眼皮轉動一下裏麵的眼球,然後用力眨眨眼驅走驀然驚醒帶來的不適,深深吸了一口氣,過去十年中,他已經千百次這樣從夢中驚醒,一切動作已經成為了本能,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每一分鍾他都可以再睡一小下,因為他不知道什幺時候可以再有機會睡著。
“放輕鬆!放輕鬆!放輕鬆!”徐行不斷的告訴自己,“這裏很安全!這裏很安全!我要睡著了!我要睡著了!”
可這一次,徐行沒有再睡著,……
躺在床上,車廂裏的難言異臭和一絲淡淡的夏花清香不時地飄進他的鼻孔,那異味讓他有些煩燥,而那一絲幽香則讓他心生暖意,猶如正慢慢步入繁花盛放之綠園,又似全身浸泡在地中海的碧藍海水之中,洋溢著一種說不出的放鬆和舒適,睡意卻又遲遲不來,
他把手背緊緊貼著隔板,感受著每一次震動,這時的火車已經出了北京,過了河北的一個叫涿州的小站,正向著西南方向行進,看著窗外不停閃爍的路燈,聽著每隔1.42秒的輪軌相擊發出的隆隆聲,接著是一連串的黑暗,……
一個月前來大陸的時候,徐行看過一份資料,上麵有對中國大陸的一些介紹,有一段話中說道:中國大陸是個對居民身份控製十分嚴格的地方,除了身份證,所有的公民都必需有一個叫戶口或是暫住證的東西,那上麵標記了你的基本社會關係或是表示你在某地停留的基本權利。
如果你沒有這兩個東西,那幺你的身份就是可疑的,這一點在象中國這樣的地方是很致命的,你不但很找不到工作,而且可能很快被關到哪一個收容所的小黑屋裏被暴打上幾天體無完膚再送到沙漠裏去挖沙子,根本不管你是民工還是大學生,也不管你是不是人,一切都是絕對的平等!
居然有這樣的事,徐行有點兒不相信,以前他好象也是有過叫戶口的東西,隻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己從來沒有認真看過那個紅色的小本本,那是爸爸和媽媽的事,因為他們才是家長,而等到自己突然成了家長,卻又用不著它了!
不過徐行相信這份資料的真實性,老方不敢拿假資料哄他!
所以,徐行就準備了好幾套的身份資料,其中的一個就叫徐行,也就是他現在用的名字,當然隻是記得自己叫徐行,那是遠遠不夠的,如果遇到警察盤問,他會很認真地回答:徐行,現在一個上海私營外資小企業做業務員。出於南京,出生的時候母親就已經過世了,父親把他一手帶大,十八歲那年,父親也因為一場意外去逝,由於沒有什幺親戚可以繼續讓我讀書,所以不得不從學校退了學,到上海打工,現在這個時候去西安是因為那裏要成立一個分公司,他被派去了解前期情況,諸如此類的半真半假的話他隨時可以說上十幾個鍾頭,如果必要的話,他甚至可以用流利的上海話和英語來背誦這段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