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馬車中,依靠著那綿軟華麗的簟褥,望著那細密繁複的珠繡,回想著剛才與舅父的一番談話,原本孤苦無依而懸空的感覺終於消失了,心裏積聚的那些辛酸和委屈也漸漸散去。
是的,我既然自己選擇了這麼一條路,那麼也就是意味著和過去的徹底訣別。從今往後,尹煦月已死,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關於她的音訊,取而代之的是韋府的千金明珠韋麗華.
我是韋如兆與原配裴柔所生的獨女,十七年前母親裴柔在與父親韋如兆發生爭執後懷著我離開,而今我帶了母親臨終前的遺言和信物不遠萬裏自藏州歸來認祖歸宗。
曾經的韋麗華已在兩年前死於天生的哮喘之症,裴柔為她舉行了藏州地區的天葬,高空俯衝下來的神鳥將她的靈魂和肉體帶上了天堂,而我,便是她的重生。
馬車行的不急不慢,我在這一陣接一陣輕微的顛簸中有些昏昏欲睡,腦中尚且浮現過剛才舅父,不,父親對我的叮囑和安排“你且隨韋雲先在城東別院住下,這幾****會為你仔細安排其他的細節,你可以放心,韋雲是我的養子,從小就跟在我身邊,絕對可靠。另外我會馬上派人到參州那邊消除隱患,將所有痕跡都抹去,至於玥茹和兩個外甥,他們也會被安排到穩妥的地方。過幾日,待父親自幽州歸來,便會為你舉行正式的認親儀式”。
以祖父和父親今日在朝中的勢力,我自然相信他們有能力為我打點好這一些,我也盼望能夠好好休息幾天,早日見到祖父韋公。隻是我一下子想不出來,如何能將我在參州生活了十七年的經曆完全清空,雖然阿娘平日裏很少讓我們姐弟幾個出門,但是至少左鄰右舍和龐府上下的家人全部都是認得我的,要把這些人的嘴完全封上,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時的我尚且懵懂不知,父親對我所說的話背後所包含的真正意義.
而不久後那個雨夜,隔著窗戶紙遠遠聽見的那幾句輕描淡寫不加任何感情色彩的回報,黑衣人手中那長串的名單後麵用鮮紅朱筆所勾勒上的叉記,讓我如墜萬丈懸崖中,也讓我徹底驚醒過來。
我枕了那簟褥歪著頭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不久,便聽得前麵的車夫“籲”的一聲低喚,車身也完全停了下來。韋雲一手撥開了車前的簾布,向我輕笑道:“大小姐,攜園已經到了,請下車吧!”.
早有仆婦自宅中迎出來侯在兩旁。車夫搬下腳墩後退到一旁,一個年約三十來歲的婦人,圓長臉兒,皮膚白淨,穿了一身淺藍色雲綢衫子,滿臉笑意的向我伸出右手,攙了我下地。侯在一旁分了兩撥的一眾仆婦等馬上深深一福,齊道:“奴婢等恭迎大小姐回府”。我聞得此聲不禁一愣,轉神之間才明白,自己已是韋麗華,她們自然要含了十二分的恭敬來迎接我。當下也不再理會,隻一抬手,便搭了那淺藍衫子的婦人徑直由大門拾裙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