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唇輕撫了一下香茗,杯中泡的是碧螺春,我暗暗顰了眉,也不做聲,垂手將那細瓷杯放下。那嬤嬤在我的示意下已斜斜坐在下首的椅子上,頭微微垂著,雙手攏了在在膝前,見得我顰眉,便朝著靈玉姑姑笑道:“這位管事的姐姐,大小姐看來不甚喜歡這茶水,夏日裏炎熱,不如取了冰來鎮在花草茶裏,也可清心悅目。不知小姐以為可否?”
聲音裏透著十分的世故和圓滑,我方才借機打量她,誰料她早已暗中將我估摸了個大半,暗地裏歎了口氣,便朝了靈玉點點頭,一旁的丫鬟忙將那茶水收了下去。我這才清了清嗓子,含了幾分笑意望向左側:“嬤嬤好眼力,令人佩服,難怪當年在宮裏可以成為陰貴妃的左膀右臂,貴妃榮寵一朝無人可及,看來嬤嬤的功勞甚偉。今日家父請了嬤嬤前來教習小女,還請您不辭辛勞了。”
說罷,遞了個眼色給靈玉,便有她旁邊的丫鬟捧了一個朱盤出來,行至她麵前雙手奉上,她倒也不假作推辭,起身謝過便接了下去。
這才就著剛送上來的冰鎮花茶清了嗓子,起身向我做了自我介紹,開始今日的課業。不外乎是淑女禮儀風範等,這些內容我早已熟知,但我覺出父親之所以特意著人安排她前來,必定有著深意。我既然現下還不能揣測出來,便樂的靜觀其變,收起心思,含了妥當的三分笑意端坐於上首,不時點頭稽首相應。
這個白天,暑氣濃重無處陰涼的,對著這方嬤嬤我倒是感到幾分愜意,她總能在我抬手顰眉之間準確的捏拿住我的心思,而我也不想放下臉來細究,便這麼廝混過了一日。
終於待到黃昏時刻,我心裏沒來由的起了一陣焦躁,對著廚子精心準備的一桌菜肴沒了食欲,原因是這方嬤嬤午間已和我共了一桌用膳,我已然心中不悅,這會子她還是跟了過來,我知道這是父親的安排,意在教習我的用餐禮儀,隻是我實在不願對了一臉幹枯皺紋的老婆子進食。便托了不適,自行回房更衣去。
移步來了前院花廊中,卻見韋雲托了雙手正躇在那桂花樹前,臉朝著一旁不知作甚,我心下興致頓起,便示意左右不要跟隨,提了裙擺輕輕上前,離了三步遠方大呼一聲:“韋雲哥哥!”他才猛然回過神來,慌的將手放下,見我來到麵前,臉卻突然紅了,神色極為不自在似的。
我心中對他頗有親切之感,總覺得自己就是應該有這麼一個兄長一樣,也應該像他這樣偉岸英俊、風流倜儻,湊向前去,朝他嬌笑了一聲:“也不知想的那位佳人呢,便是妹妹我來了也不理會,你說罷,該怎麼罰才是?”他原本白皙光潔的麵龐上突然飛起一片紅雲,這下子隻把頭低的更低了,隻恨不能推了我離去。我見他如此窘迫的樣子,心下好笑,有心戲耍他一下,一轉念,便有了主意。
那天傍晚,我無端朝靈玉發了脾氣,將一眾人等攆了出院子,自己換了衣物卸下妝來早早便安寢下來,屋裏放了幾個大冰缸,涼快的很。我見了眾人已然離去,隻有兩個小丫頭守在屋前簷下,便複又自衣櫥中換了一套淡藍色的裙衫,上麵開滿了大朵大朵的白色牡丹花,那輕柔明媚的顏色正適合這樣炎熱而又令人雀躍的天氣和心情,做工精細繡工繁複卻不顯張揚,對鏡略一理妝,將先前擼下來的耳環複帶上去,揀了一支珍珠碧玉簪斜插入雲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