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舉步來到窗前,韋雲伸手便將我帶到了屋側的花廊上,此時天色已漸暗,我緊緊跟在他身後的白色披風旁,來到園子側邊的馬廄邊上,一錯眼間,便穩穩坐在了那白色駿馬身上。它輕嘶一聲,帶了疾風奔出園門,門口的下人見了馬上之人無不低首鞠躬,並不曾留意到躲在陰影裏的我。
出了城郊的綠樹青山,便可遠遠望見那依城而流的秦淮河,水中搖曳著大大小小的紅色煙火,不細看時還以為是放置於水中隨波逐流的蓮花燈。我囑了韋雲要帶我去這城中最華貴美豔臨江而立的酒樓,他一路馬不停蹄的,攜了一襲清風直奔至一棟臨江而建的三層高的木樓前,堂前匾上赫然寫著“婉江閣”,筆法柔軟卻如有繞指之骨環穿,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柔荑。
躍下馬來,朝了韋雲燦然一笑,便抬首進了樓中。韋雲朝那掌櫃的一點頭,便有穿戴整齊的夥計引了我們自堂中一條紅木雕花的樓梯上去,直來到這頂端的三樓雅間,打開四扇之中的一扇門,屋內整齊了列了兩名整齊素淨的女子,齊齊俯身行禮下去。韋雲眼不斜視,自懷中取了一錠銀子打發那夥計,又附耳吩咐了幾句,讓了我端坐於上首,又擺手示意那兩名女子離開,待得關起門來,我移身至窗前.
正有徐徐清風迎麵拂來,天邊彎月如勾正初露頭臉,好一幅: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我以手支臉,倚在窗欞上,半響不做聲,隻抬頭專注望向那輪新月。月色下的秦淮河依舊歌舞嫋娜,不知遠在參州的阿娘和弟妹現在怎麼樣了?韋雲招呼我過來舉箸進食,我回首見得桌麵上已經滿滿當當的鋪滿了各色菜肴,那兩名原本侍候在雅間的女子進來擺放酒具後又匆匆離去,關上門來守在兩旁。我自取了一杯水酒喝下,覺得似有一陣幽香入懷,方舉目看向酒壇,原是一壇女兒紅陳釀。
這三樓的四個雅間用了彩繪屏風隔開,隔壁那間之前就有一陣笑語傳過,後又幾近不聞其聲了,這壁雅間的屏風上繪了繁花如錦,韋雲坐在右首的屏風下,遠望來卻是異樣的風流和俊雅,我舉杯相敬,以謝他周全安排。他也是眉目含笑的,一抬頭將那杯中之物喝了下去。
兩人絮絮叨叨的閑聊著,我正說著那方嬤嬤的利目如炬七竅玲瓏,卻生生長了一臉皺紋隻怕把蚊子一並夾死之時,隔壁傳來一個嬌媚無骨的聲音,含了幾分醉意微醺:“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我一聽之下覺得聲音太過耳熟,才想起,這便是那夜背江而立清歌一曲的李小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