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酒過幾循之後都感到些微的醉意,隻覺花月兩朦朧,相看已覺影身重疊。更有些涵養不足的嬪妃和貴婦人,如那蘇嬪等,早已歪歪坐著,也不拘著端莊矜持的架子了,一手搭在移步與她坐在一處的榮慧夫人的肩上,兩個人低著頭不知說些什麼,偶有癡癡低笑傳出,肩胛顫動,連帶著內裏的小衣絲帶也隱約可見。我暗裏皺了下眉頭,雖然這榮慧夫人與蘇嬪是表姑姐妹,但是這般場合內外命婦如此私密低語,顯然有失皇室體統。
偷眼望向坐於正中的皇後趙氏,卻見她神色自若,仿佛視而不見般的,擎了一杯玉漿在手,似乎在對月遙想,這時,一直侍立於她身邊的黃衫女官卻突然彎下腰來,附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見她略微點了點頭,黃衫女子便匆匆離去了。
我心裏盼著這場宴會早早結束,也好抽身離去。自落座以來,雖對了眼前滿桌的佳肴鮮果、美景如畫,無奈心中忐忑不寧所以幾乎每樣都是淺嚐即止,右邊眼皮更是一路狂跳,止也止不住,更添了幾分紛亂的煩躁。
立在我身邊的紫痕倒是鎮定自若,許是見得這樣的場麵多了,早已波瀾不興的。她隻是靜靜是侍立著,不時為我添加茶水,移開要收走的果盤等物。我側身看了看周圍,似乎並無異樣,翰浩閣中喧鬧聲也漸漸安靜下來,歌舞絲樂淡去,估計也該散席了吧!心中暗暗舒了一口大氣,隻等那居於正中的皇後發話便行禮謝恩告退了。再過得片刻,卻是見得自亭中通向翰浩閣的一條主徑上閃出一隊金色儀仗來,隨即有執禮太監尖聲高唱:“皇上駕到!”我大驚之下,已不能思考,趕緊得就地跪下,隨了眾人一起行禮接駕。
一番汗流腿顫之後,終於再次坐定下來,我心頭暗暗叫苦:不知這中宗皇帝怎麼這麼好興致,竟然招了一眾親王皇子等移駕至女眷席上,這會子就不知道什麼等得皇帝盡興宴罷了。
抬眼向上一瞟,卻見了漢王正端坐於周貴妃一席,與母親打過招呼後眼光便直直的掃向我的所在,我坐於最下手處,隔著主位的距離雖遠,但是仍能感覺出暖流逼近。我隻做不知,低頭品茶,臉上卻早已熾熱一片,隻覺得連耳根處也隱約燙手一般,一時浮上萬千甜蜜和期待,再一想,又有酸楚之意湧出。
今晚之宴會,本來延平郡主唐婉也在受邀之列,卻不知因了何故而缺席?胸中思緒起伏之際,卻猛然聽得皇後趙氏含了幾分笑意高聲說道:“今晚之賞月宴會,乃是數喜交聚,一賀陛下再添皇嗣,二賀中秋人月兩團圓,三賀我北唐盛世繁華,陛下千秋永盛!如此良辰美景,臣妾等無不歡欣至極。酒既飲罷月色正好,如何能無詩詞相表?現下就讓臣妾率後宮眾姐妹及各位命婦以詩做令,不知陛下聖意如何?”說罷,舉起手中玉杯,含笑望向坐在身旁的中宗。
我聞得此言不禁一下改變了先前的印象,趙氏能穩坐中宮之位,不是完全沒有心機和手腕的。她這般言語,便是要在眾人麵前展示自己正宮的身份和無上的尊貴,言語之間又極盡討好賀喜之意,正對了皇帝此刻的心意,如此一來,中宗如何會有不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