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來到另外一個夢幻的國度裏,眼見著漢王淩靖含情脈脈的走向我,伸出雙手環住我的腰肢,我不勝嬌羞的倒在他的懷裏,他抱著我滾燙的身軀一同走向那雲香深處……
突然,他轉身過來,我的雙手被一股力道自他的手中分開,我的身體從雲端高處掉落下來,墜入一個冰冷的水潭中,沉入那黝黑的深處,我驚恐萬狀,大聲呼救,卻沒有人前來。隱約見著圍觀的人群中,皇後趙氏那張漠然冷笑的臉在水麵上泱開一圈一圈的波紋,其餘的眾人掩嘴而笑,一臉鄙夷的望著我,指指點點的說笑聲在水下傳遞,我漸漸失去了意識,放下了身軀隨波逐流而去……
宴會之上,眾人見得我突然失態,神情輕浮不安,身形晃動似要扭動身軀向主位移動,坐的近的嬪妃們都紛紛議論起來,帝後相視對望一眼亦是覺得愕然。紫痕見此情形,心知不妙,在我轉身欲行的時候斷然推了一把侍立在我身旁舉著賞賜朱盤的小太監,那個太監受了這一推之下自然站立不穩的撞向我,兩人在一陣搖晃後掉落身後丈許遠的荷池之中,一陣水花四射之後,自有侍衛前來救助,而我醒來時已是一天一夜之後的事情了。
在座眾人有人親眼見得紫痕將我推入水中,於是她立即被拘禁起來,淑妃帶病前來求情亦不被批準麵見。帝後大怒,祖父和父親聞訊趕來傷心不已,要求徹查此事,太醫在我的脈相中診出有中毒跡象,一番會診之後,得出一致的結論,我被人下了合歡靈草之毒,方會在眾人麵前失儀。
於是,檢視宴會各樣吃食酒具茶水,最後在那支我手捧的紅蓮花蕾中驗出了這種清香入神的事物。再查下去,今晚之宴會由協理六宮的貴妃周氏所安排,一應細節,包括采摘蓮花的侍女亦是出自麟趾宮的宮人,而那采花的宮人在事發之後即行失蹤,再不見其人影。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向來自持皇寵而趾高氣揚的周貴妃,流言皆指貴妃不滿韋國公於立皇儲時著力維護皇後所生之子,故而懷恨在心,尋機報複。
周氏忿忿不服,素服脫簪前去乾清殿向皇帝澄清,卻見了皇後趙霖的鳳駕正從殿中出來,趙氏含笑俯視跪伏於地的周貴妃,不加深責,隻是轉達了皇帝的旨意,收回了周氏手中執掌八年之久的協理六宮之權。
北唐後宮轉瞬之間便已風雲變幻,而我卻一直躺在綠水軒的軟榻之上,人事不省。
太醫院近半數的醫女和幾位資深太醫圍立於我床前,卻一時之間苦無良策。在皇室及前朝大臣日漸逼近的強大壓力之下,眾太醫日夜不休翻閱了太醫院所有備用的醫書,最終在一本上古遺書中找到了解藥,取了純淨的處子手腕之寸許血肉煎煮成汁,我的高燒才退卻下來。
漢王及安和公主備了厚禮親自來韋府門前為母親周貴妃謝罪求情,父親見得我已然脫險便在旁勸慰祖父。第二日的早朝時向皇帝呈上奏本,為貴妃開脫免責,而皇帝固然有心袒護周氏,但是奈何前朝後宮俱議論紛紛,認為貴妃此舉有失賢德,故而周氏還是領了禁足一個月,罰俸半年的薄懲。
於榮寵十數年不衰的周氏來說,這一切已然意味著她輝煌時代的一個終結,接到聖旨的一刻,周氏按不住心頭怨恨不平,昏厥了過去。
我是在被接回攜園之後,躺在紗帳之中就著靈玉的手咽下粥水時才得知這一切的,身體已然漸漸恢複過來,但是心頭卻第一次感到莫名的寒顫,這種寒意占據了我的全部心身,令我變得疲憊而又儒弱膽怯。
我原以為自己已然瞻前顧後,將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卻不知,暗處的一雙幽魅之眼已將我看了個通透,在不經意的時候自黑暗中伸出白骨森森的利爪將我的咽喉一把掐住,直至我休克倒地。
如果,不是紫痕的用力一推,那麼我已然在聖駕之前失態出醜,從此失去貞潔名聲而臭名遠揚,此生再無翻身的機會。而我苦心謀略的一切理想都將隨著這隱匿於暗處之人的一聲奸笑化為烏有,隨後就是一生的沉寂和永久的淹沒。此刻,深深的挫敗感已然將我擊倒,我無力爬起來應戰,每日裏隻將臉龐埋藏在繡花軟被之中,凝神失神便是每日的生活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