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感覺到我和祖父之間血脈相連的親情,但是心中卻一直對他懷有深深的俱意,對於他的權欲和陰沉老辣的謀略,讓我感到無言的驚恐,很多時候我不敢對視他的眼睛,害怕在那對瞳孔之中看出自己的軟弱無力。但是,過了這個非同尋常的雨夜之後,我卻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也許,就像他所說的,我和他,其實是一路人,對於眼前這個天下有著一樣的控製欲望和左右他人的強烈意誌。這個雨夜過後,意味著原來的尹氏煦月的徹底死亡,取而代之的是披著韋麗華絢麗燦爛麵紗的我。此後的歲月裏,我徐徐向前,不擇手段的除去沿途遇上的一切阻礙,終於登上人生的榮極巔峰。
馬車一路微微顛簸,終於在殘月升上樹梢時抵達高地街韋府,滿地清輝,空中卻不見半點星光。和攜園一樣,位於城東的韋府亦是單門獨戶,整條街上再無其他住家,其實,祖父大可不必這般謹慎,這偌大金陵城,以眼下的局勢,韋氏子弟便是橫行隻怕也是無忌的。我終日裏相思懨懨,又驚恐後怕於禦花園的那雙幽魅之眼,渾然不知這刻的滿地銀輝拂麵清風中,已暗暗攜了一股腥風血雨,匿於暗處,不多時便已迎麵殺將而來。
車至韋府門前,天色突變,烏雲壓頂更兼有隱隱雷聲悶悶傳下,看來今晚必有一場大暴雨來臨。靈玉先行下去,我緊隨其後,壓低了披風的袖口,一行人寂靜無聲的進了朱漆金鎖大門,穿過前麵的壁照走廊,取了直徑奔向南書房的位置。天空已有瓢潑大雨直直灑下,我知道,這時候,祖父必定是在此挑燈誦讀的。
臨近南書房的簷下,隱隱見著立了兩個侍衛,我不欲驚動祖父和其他人的休息,便令了靈玉快步向前表明身份,自己扯下那遮麵的披風雨帽。見得我來,他們自是不敢阻攔,但卻儒怯著囉嗦:“國公大人有令,這刻有要事正與大人和雲少爺商議,任何人等都不得擅闖。”我如何會將這話放在心裏,眉毛一豎,望向那囉嗦多言的侍衛,拖了靈玉不置一詞抬腳便往前走。
走得近書房窗前,自窗欞紙在燈火的照射下,確實見了內有三個男子的身影,我腦中想起祖父肅穆的臉色,腳下卻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要是真如這般直直闖將進去,隻怕會惹了他的不快不說,於我要求的那件事隻怕也會落空了。我心中開始躊躇起來,正想著應對說辭,一聲驚雷自耳旁劈下,電光掠過我的身旁,複又不停在天上瘋狂的舞動。我大驚之下急忙往前快走了兩步,靠在窗底蹲下,靈玉走在我身後兩步遠,這會子也自行靠在了那簷下的圓柱旁邊捂住耳朵暫避雷電。
我躬身蹲一會,見得閃電已過,雷聲也減弱了聲音,正要起身,卻聽得屋內傳來一個聲音辯聽得出“龐慶鴻及龐府上下人等……名單在此,如何處理示下?”我聞言不禁全身一抖,直直的立起身來,推開門去,眼之所及的書桌上,正有一紙慘白的素簽之上寫滿黑墨,一位黑衣長衫男子躬身站在書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