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打發了雲州使者後,便悄聲走進淩靖休息的寢殿中,他側身躺著,雙目緊閉。
“我知道,你沒睡著呢。好不容易偷了兩日時間,除夕夜前便要回去。不如,在回去前,我們把這一切給了結了?”我立在他身邊,如是說道。
他沉默,不複回答。半響,隻有一句簡短的應言:“我還有選擇麼?”
“沒有,就算你不去,我也有辦法,讓你去。”我溫婉的聲音,暗含著不能掩飾的淩厲。
是夜,兩輛馬車,並幾十個隨行侍衛,自帝陵行宮悄悄啟程趕回金陵皇城。過城門,直奔城郊攜園而去。
攜園,一切在這裏開始,那麼,也在這裏結束吧!
我下車後,便直接進了玉清池沐浴湯泉。宮中的無塵閣雖好,可是,卻不能讓我以欣喜的心情去期待。
溫暖滾燙的湯泉水,水晶殿中一切照舊。我身著貼身寢衣,便抬腿下了玉石台階。“塔塔”的水聲,在****的腳下響起,素白衣衫與烏綢長發交織一處,在水麵堆疊,水紋緩緩蕩漾開來。
阿滿與兩個侍女,將花棚內溫室養著的鮮花花瓣采了下來,灑在湯池中,那絲絲清甜便仿佛能隨著脈脈溫水鑽入肌膚一般,當真是柔香軟滑。
我在水池中遊動著自己的身體,輕盈的仿佛是一片小巧的花瓣一般。良久,才用疲憊的手,在水汽彌漫的池邊接住侍女遞過來的一杯清茶。
“喝點茶吧!”
我一睜眼,原來是他!
水霧彌漫之中,沉默得有些詭異。
我接過茶水,並不放到嘴邊,最後還是喚了一聲:“阿滿!”便要起身出浴更衣。
他便呆呆的看著,我也絲毫不避他的眼神。兩載雲煙仿佛不過一夕變幻,哪怕是恩寡情薄,總也因緣一場。何況,他也隻是個可憐又可悲之人……
原來世間這許多的際會無常,真是半點也不由人。
侍女們取來軟巾給我揩幹頭發,又用百花香膏將一頭秀發給細細的裹了,然後再用素色絲緞包了起來,堆在頭頂,用柔美的結固定住。然後,才開始給我上妝,更衣。
一時妝成,我起身,將秀發放下,垂順於腳邊。再回首,他才看見,原來是那日在後花園正式相見時的妝扮。
我對他說:“跟我來吧!”
他恍恍惚惚,猶似在夢中,伸手將身上的孝服褪下,露出裏麵的那身杏黃色盤龍雲紋長衫,還有,還有那塊垂在腰間,曾被我拒收的玉佩。
我的眼中酸脹難忍,最後,隻能低垂了麵容,向他躬身,雙手交疊著握在右胯上,右膝一屈,緩緩道:“小女見過漢王殿下!”
恍惚間,那花間相遇,晨露與合著清香的風兒,都在這一刻回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