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獵人的浪漫啊,這種家夥怎麼可能懂呢?
“不隻寒箭山脈,整條神脊山脈都遍布著凡人無法抗衡的力量。”白菫說,“而通向新東方的四條路,每一條都必須穿越神脊山脈,除了書穀白城以外,獵人山徑、龍腸走道、一去不複返沼地,都極具危險。”
淬老擦幹嘴吧,問道:“妳走過那條山路幾次?”
白菫挑眉,狀似苦惱地說,“從十七歲到現在,每年往來一次,抱歉,我這種野蠻人不太會算數,我看你對數字頗在行的,替我算一下總共是幾趟吧?”
淬老幹笑了數聲,把這問題敷衍過去,“真了不起,都是獨自往返嗎?”
“從二十歲以後都是。”白菫說。
“看來我們真的找對人了。”淬老露出滿意的微笑,“對了,出發前,有件重要的事情得先處理。”
淬老從他那身貴氣的黑天鵝絨鬥篷內取出一個琥珀色晶體,隻有一個指節長,兩麵削平,光線透進晶體內部,在層層切麵裏折射,散發著璀璨光輝。
白菫端倪著晶體,還沒說話,淬老便自發解釋道,“這是印域,介域的一種,但並非傳訊用,而是記錄契約。”
他在晶體的其中一麵押上拇指,在那瞬間,介域散發出金黃色璀璨光芒,他將它遞給白菫時,光芒就消失了。
“壓下指印,妳就可以拿著這顆介域到威風廷的中央金庫領取酬勞。”淬刃說道。
白菫凝視著印域,緩緩在另一側削麵壓下指印,光芒隨即再次出現,她將它放在桌上時,光芒又消失了,重複把玩幾次後,她確信它隻會在指印者的手上發出光芒。
她心想,要製造出這東西,想必得使用純度極高的介域,透過白域中和其他域種……這種炫耀大於實質功能的東西,隻有榮族有閑情逸致會去做。
廚房傳來一陣忙亂的煎煮炒燉聲,食物的香味也愈來愈濃烈。
“那些家夥還在睡覺嗎?”淬老不耐煩地敲著桌麵,“再不下來,就休想拿到酬勞。”
話才剛說完,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一群男人匆忙地跑下階梯,有些人背著武器防具,有些人背著糧食或是看起來隻有淬老會用到的東西,在白菫眼中,大部分都是旅行的累贅。
最後下樓的是鉛鐧,他背著一個幾乎與自己一樣高的箱子,戰戰兢兢地走了下來,那箱子因為四麵都被黑布掩蓋,看不出裏頭裝了什麼。這群人最後都往馬廄去了。
終於,廚子們將熱騰騰的食物端上桌來,即便半夜被吵醒,必須起身工作,他們也真是盡心盡力,桌上的料理絲毫不馬虎,有炒青楊菜褐禽肉、輝椒穀底魚湯、火山蜥皮麥泥、香煎樹豚佐愛恩紅酒。
但是淬老的臉色並不好看,“虧你們端得出這種寒酸的東西!”但廚子們卻都是敢怒不敢言,深深害怕得罪金主,這當然助長了淬老的氣焰,他繼續挖苦那群廚子好一段時間後,才轉過頭來對白菫說,“呼,真是的,希望妳不嫌棄啊。”
白菫其實不太餓,應該說,她認為吃下眼前這些料理就等於助長榮族的囂張氣焰,但為了尊重這群廚師,她還是每道菜都吃了一口。
“吃飽了。”
“這麼快?那我們上路吧。”
淬老甩甩袖子,站了起來,又扔了一袋金幣在桌上,然後對站在廚子旁的客棧老板說道,“住宿費,不用找了。”說完隨即拂袖而去,那些料理他連一口都沒吃。
外頭,這個隊伍除了淬刃和鉛鐧以外,其他成員都非常高壯,有些人還是月牙族傭兵,現在他們人人騎在馬上,那個黑箱子也被裝載上車輿,淬老則坐在連接車輿前的車廂,由鉛鐧駕著馬車。
“上路吧。”
“駕!”
白菫一夾馬肚,帶頭前進,身後立刻響起錯縱的馬蹄聲以及車輿的嘎吱聲。
時值深夜,城內的大路完全沒有攤商與行人,一行人暢行無阻地朝北城門快速騎行,沿途,高矮不一的樓房在昏暗視線中消長退移,偶與巡邏警兵擦身而過。
越往北行,越能感受到地勢上揚,四周的房舍也愈來愈稀少,道路兩側極為空曠,霧氣溢盈而來,逐漸,夜空的七個月亮都被遮住了,所見之處一片黑暗冷寂,唯一的光線,在遠處北城寨的稀疏火炬。
白菫勒馬停下,馬兒嘶鳴了長長一聲,眾人也紛紛停了下來,剎那間,一切的聲音都消失了。
他們抬頭仰望這道高聳而斑駁的城牆。
敞開的城門上,刻著一行大字:“荒謬與真理僅一線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