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柯艱難地爬出大坑,看著對麵捂著斷臂處靠牆而坐的中年文士,心底那一口倔強戾氣,再也撐不起敗絮一般的身體,艱難跌坐雨水中,咳出大口鮮血。
中年文士生機盡退,腐朽至極的氣息包繞著他,似瞬間蒼老了百歲,夜色風雨浸染間,須臾白了頭發。
他看著青柯,艱難道:“現在咱兩誰也殺不死誰,應該能好好聊聊了。”
青柯大口喘息,血珠如絲線淌落嘴角,笑道:“你錯了,我若要殺你,隻需牽動錦囊絲線。”
文士仰頭靠牆,眯著眼不說話。
他的意思很明白,你若舍得開啟錦囊,又何需把自己弄得如此模樣。
青柯道:“看來,你們很懂我。”
文士苦笑道:“我若是懂你,就不會傷得如此重,隻不過癡活了近千歲,總要學會些東西,比如責任,比如無奈。”
這兩個詞似乎沒有關聯,青柯卻知道很有關聯,就像他在大青山明明可以為所欲為,卻因為背負著養父的遺願而活得清苦無比,因為責任而無奈,似乎是世間許多人的無奈。
青柯問道:“所以你不算是他們的陣營?”
中年文士有些黯然,說道:“我陳慶之活了千年,助太祖定鼎雲國,於太宗篡位時歸隱,一生逍遙放蕩,從不知責任為何。直到三十年前,臨死之際悟得生滅之源,重返少年時,心境竟也變得跳脫放蕩,結下一段緣分,生了個兒子。”
源?
原來已經悟得源力,半隻腳踏入了聖人之上的傳說門檻!
青柯心底泛起無盡後怕,自己居然斬了一個半步傳說的手臂!
“可你如此強大,對方又怎能威脅到你妻兒?”
“兒子長大了,總喜歡去看看大世界,做父母的總不能陪在身邊,總會被有心人惦記。”
“你為何不先嚐試救一下兒子?”
文士說道:“我不用救啊,他現在還安全。”
他說完之後才覺得有些慚愧。
青柯聽到這話暴怒,說道:“可惜我現在動不了,不然我一定老大耳廓子抽你,你兒子安全你來殺我?”
“主要是他們太強大,我若不來殺你,他們就會殺我兒子,我能攔住幾個,但攔不住所有。”
文士歎了口氣,繼續道:“但我沒想到你這麼強大,那麼,你們這群年輕人應該都不差,我兒子在摘星學院,應該不用擔心才對,我該幫你們的??”
青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怒火抑不住地往頭上湧,咬著牙道:“你兒子是陳宮?”
陳慶之有些羞赫道:“是呀。”
“是你大爺!你是白癡嗎?難道就不會來坐鎮摘星樓,等雲不歸楚師他們回來?”
“我想過呀,可我仔細一想,就算加上他們三,似乎也不太打得過,所以我隻能選擇最簡單的辦法。”
“所以我拚著命殺你,現在還得拚著命救你?”
“如果你不想失去我兒子這個弟子的話,似乎隻能這樣。”陳慶之理所當然點頭。
青柯像鬥敗的公雞,看著眼前這白發憔悴的老頭,深深無力感漫上心頭。
這他媽都是個什麼世道?
陳慶之似發現了什麼,忽然苦笑道:“不過,我想你可能沒機會救我了。”
深夜裏有道聲音接話道:“他的確沒有機會了,因為他就算動用錦囊,在天威落下之前,我就能殺了你。”
一個男人從夜雨中走了出來,那是個光明的青年男子,像劍芒一樣光明,切開雨簾和黑夜,出現在陳慶之麵前。
他身後背著一把劍,他的人和劍似乎是一體的,就像一隻手負在背上一樣隨意,一樣自信強大。
陳慶之看著男子,說道:“我都已經這個卵樣了,殺我還有什麼用呢?”
男子指著青柯說道:“聽說他有門功法叫萬物生,能生滅無盡,或許能治好你,所以你隻要還有一口氣,都必然要被我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