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餓殍沒有開聲,隻是齊齊隨陳處墨跪了下去。
大悲無聲!
他們的悲早已經到極限,殺意也已經到極限,不需要震天的吼聲來壯膽,隻是想多留一點力氣,多殺一個敵人。
龍驤首領抬頭看向城樓,城樓上站著丞相荀遠,眼中微有濕意,這一幕,與二十年前自己的遭遇何其相似啊。
二十年前的自己,若不是遇到那縷殘魂,或許活不到今天了吧?
察覺到龍驤軍首領詢問目光,荀遠收起眼中那抹濕意,微微點頭。
龍驤首領喜不自勝,猛然起身上馬,縱馬而出城門,來到數萬青壯身前,解下掛在鞍上的馬槊,拋向陳處墨。
陳處墨猛然起身,提槊而立,一股凜冽氣勢,在他身上迸出。
龍驤首領哈哈大笑曰:“善!”
城中副將一聲令下,十萬軍起身立馬,小跑越過城門,猛然翻身下馬,雙手捧自己慣用兵器,齊聲高喊:“入我龍驤者,接兵。”
數萬青壯徐徐起身,分開兩旁,讓出一條讓大軍列陣而過的大道,望著軍士手中的兵器,如同看見了仇敵的頭顱,奔赴而至,接下,握緊,列陣大軍後方。
龍驤軍再添數萬猛士,一條長龍踐踏起滾滾塵煙,開赴西南戰場。
……
……
青柯一行人入境破境擊退雲霸圖,在雲洲龜島養傷數日,開赴西南第二秘境途中,正好看見這一幕。
看人間女帝跪蒼生,看數千長虹禦風去,看數萬孤魂重獲肝膽成猛士,看南朝妖域心疼蒼生休戰來援,心潮澎湃翻湧。
這樣的人間,這樣的帝王,縱然還充斥著邪惡強霸,卻已經壓不下可愛可敬的善意、慈悲和良心,道高魔遠,盛世還遠麼?心的思潮經過戰爭的洗禮,已經蠢蠢欲動,長出了青蔥嫩芽,如何會不值得世人去拚去闖?
初雲樓那輪明月才剛剛升起欲往西南傾,段不羈已經化流星貫空,第一個衝了出去。
幾乎不分軒輊,雲不羈與陳宮在內的摘星二十三弟子、初雲樓、裴青墨、花辛命、凝綏綏、南廂、陳慶之,便是剛懂了些人情世故,才感受到人間美好,就看見人間災難的青草,也一起衝往西南地——她眼中有淚,可她來不及高興地告訴青柯,她會哭了,是個人了。
繼衛昭以及城中數千修者之後,三十道長虹再入西南。
此時距離叛軍屠城,已經過了數日,叛軍血腥屠殺餓殍千裏的慘劇已經傳遍天下。
世間聽聞的修家,見西南衛後化火鳳搬糧掠水動靜時,已然劃星光長虹起於各處,朝西南來。
一時人間,隻見長虹星光貫縱,皆落入西南。
西南之地,天星山脈主幹至西向東穿過,多崇山峻嶺,多峰巒疊嶂,多未開靈智不歸妖統的毒蟲猛獸,乃是雲國、南朝、妖域三朝的天然邊界。
雲國三方叛軍連克近百城池,在豐城會師,隨後折返西南,一路屠城而去,隱入天星山脈中修養待勢。
隻殺婦孺老弱,就是指望這一路失去家園的青壯,在瘋魔之後心恨當朝不作為,成為他們的前鋒,為他們開城掠地。
不得民心,卻靠屠殺掌控民心,如意算盤不可謂不惡毒高明。
可他們千算萬算,算漏了一個能愧跪蒼生,能為子民帶孝,能親身陷陣為百姓複仇的女帝衛昭。
龍驤軍一路南下,無數遊魂野鬼聽聞衛昭三叩三拜,再被龍驤軍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分戈戟武之,在被陳處墨為首的新軍感化,盡皆歸入龍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