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後一步一階,依舊走得不急不緩。
收入體內的青冥與滄海,再度從腳下和天竅湧出。
足下步步生蓮,波瀾如蓮花擴散,漫上石階蕩過山丘,掀起劇嘯狂潮,推開身遭陣意化衍的海水。
頭頂那片青冥亦越發清湛如洗,仿佛結界,把海水盡數隔絕在青冥之上。
不過三步,足下的滄海狂瀾便與頭頂的青冥相接,把無邊威壓天火雷池,盡數隔絕在外。
她還在海底行走,卻已然行在自己的世界中,再不受半點陣意源力。
莊揚忽然現身在大陣衍化的那片滄海之外,雙目如暴戾的鷹隼,看了衛後一眼,又忽然消失。
天際那幾條雲絲,亦隨之消失不見。
便是這頃刻之間,漫空威壓陡然一輕。
天地間忽歸寧靜。
衛後眼前的海底的雲,連同那片滄海,亦刹那間消失無影。
天火退去,雷池消隱,再無障目之物。
冥杳青蒼,愈發高遠深邃。
深邃是因為那抹充斥天地間的青愈發深湛,高遠卻是因為空。
那是一種極致的空,似乎連光色都被吞噬殆盡,讓人忘了星辰原本的高度,反而能看到星辰之上的空域。
一切都空落落的,讓人覺得無所依憑,頓生恐懼與絕望。
便是那個身遭纏繞玄牌,與青柯對話自命星辰界母星的老人,也麵色大變。
衛昭神色也在頃刻間變得凝肅無比,雙目中蘊著的鳳火恍惚間似點燃了她的天海世界,終於不再徐徐登階,足間重重點頓石梯,震顫大地,人瞬間消失,下一刻來到天牧主殿院前。
她頭頂的青蒼與足下的滄海,愈發浩瀚磅礴,徹底燃燒起來。
一聲清越至極的鳳鳴,響徹京都!
天牧群殿上空的天域愈發幽晦,似乎連黑暗也被神秘力量吞噬幹淨。
無光無暗,仿佛冥冥。
隻剩下一種悲涼的壯闊,從其下那片天海中洶湧而出,漫延過空空如也的天域。
天海世界的虛無焰火之中,再也看不見衛後的身影。
似乎她已化鳳涅槃,尚未重生。
飄忽的焰火忽然下沉,墜在滄海潮瀾間,鋪就成淺淺淡淡的鵝黃和細細碎碎的金玄,像燈影下的雪沫,像仙界夜穹裏掛在月稍的絲縷煙霞,像涅槃褪下的鳳羽。
天海世界裏亦忽然暗了下來,暗成一片黑色的天空與黑色的海水相接。
黑暗的滄海漸漸平靜,微微海風吹皺黑色的水與夜,輕柔的瀾汐便掀托起沉澱的焰火,於空中浮遊。
似雪沫被風拂起,飄灑成柳絮絨花的春三月夜……
似煙霞被清風撩散,蘊繞成比寂寥煙絲更加淡而縹緲的雲絲……
似褪落的鳳羽被風吹起,銜繞成幾縷飄柔的金紋絲帶……
——卻都沾染了些許殷紅。
仿佛落紅片片碎作春泥刹那,忽然被風吹起,沿途彙了雲煙幾縷,雪沫數粒,再沾染些柳絮絨花,玄金飛羽,忽然靈動起來。
倏地,彙聚成一隻栩栩如生、重生浴火的火鳳,鳳舞九天。
衛後一襲素裳,亦漸現出來。
卻仿佛不盡真實,而是隱在虛夜中,被鳳火掩去半身,身遭繚繞那如鳳羽金粉雪沫的煙雲飄絮,與黑水夜穹融為一體,恍若神靈。
她驀然仰頭,看向那空空落落的晦暗虛空。
那裏,即將是一場熠熠煌煌的天地浩蕩!
天地浩蕩,誰與我同往?
蒼生為裳。
天鳳為航。
信念為糧。
情懷為槳。
創世界者何言孤涼?
我創世界,我便與世界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