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帝雙目猛地一凝,一對劍眉真好似劍鋒成橫,隔著數方世界從井中冷冷窺睨青螤:“青白可不止是你閨女,她還是我外甥女,你一個人說了不算。妖域七界太過殘酷,別說他兩出了星辰界,一身星力修為會被封印回去,就算不被封印,最多也隻能在前三界撒野,一日不成神則,可以無視四九封印隨時穿梭世界,我一日不同意他倆冒險。”
青螤仰頭再灌一口酒,淡淡撇了南帝一眼:“紅衣也是你妹妹,當初我也不同意,是你讓她回去的。南槐,從紅衣死去那一刻,你就再沒有對我們父女指手畫腳的資格,別逼我揍你。”
南帝雙目一揚,唯間唯粒忽地點點懸浮,極速震蕩起來,以致整片唯漏都忽然扭曲,哪怕隔著不知幾方世界,一身帝王威嚴磅礴威壓,依舊如實質般從井中透了出來:“青白可是你閨女,你就這麼恨不得她死在妖界?”
青螤看都懶得看他,淡淡道:“青白是我和紅衣的血脈,青柯是大哥的兒子,我比你們任何一人都希望他們平安。你們真以為我是個廢人了?真以為大哥進不了四九世界?當初我們兄弟倆都能殺得三十三天血流成河,何況是如今成了護犢子的父親。
情懷,不是經曆生死而不動搖就算真的心磐誌堅,隻有在極其惡劣甚至顛覆人性的環境中,質疑過並自己找到答案,才是真的情懷信仰。他們若能破妖界,那就是能接手我們的新帝後,若是不能,就別折磨他們了,回到大青山過安分日子吧。”
青螤那雙朦朧醉眼忽地迸射煌煌聖光,如光漿傾瀉成瀑,掃視三人道:“所以,等他二人進入妖界,無論遭遇多麼顛覆人性的心魔,你們都不得寬解,無論遭遇怎樣的生死危機,隻要我和大哥夫婦不出手,你們就隻能作壁上觀。
三道錦囊茫茫唯漏,還有七方秘境,星辰一界,他們兩走得太順,若是我們沿途都如此相護,隻會害了他們。
路,總是要自己走的。不踩過泥濘沼澤,跌落過懸崖深淵,就不會知道爬蟲的艱辛和黑暗下的蠅苟,哪怕接了我們的班,也做不來惠濟蒼生的活。”
光暗和青蓮靜靜聽著青螤說,不時對視一眼,眼中隱有流光笑意。
南帝看著侃侃而談的青螤,展顏一笑,那等熟透了的被歲月滄桑沁潤洗滌過的暖男氣質笑顏,若是倒映在青蒼之上,被蒼生所見,不知會傾倒多少禦姐鄰家,仙子魔女。
隻是人在笑,身遭流轉的悲涼憂傷,為什麼那麼濃呢?
他輕輕拂袖,拂去自己在無根幽井中的幻影,在那茫茫如雪的唯間深秋,轉身輕撫那株槐樹,眼中迷惘眷戀,底底呢喃:
“你死之年所手植也,如今何止亭亭如蓋,枝椏根須,早已觸達諸天,更是在今日伸入反世界裏……
木荷……還有紅衣,我一定會救活你們的。哪怕你們神魂散盡,我也要把反世界中的那個“你”接引過來,再聚你們的魂魄。
師父和父親造下的孽,我這作丈夫作哥哥,又是作弟子作兒子的,我不還誰還。我不是不想出山,隻是救了蒼生卻救不了你兩,我放不過我自己,若是連你們都救不活,又有什麼資格去救蒼生!”
似是那一口盡飲的烈酒才發作,他如此醉眼呢喃,漸漸無聲,枯瘦身軀跌坐在樹根上,背靠樹幹,沉沉睡去,那雙微瞌的眼,滲出些濕意笑意,仿佛幽夢還鄉,見到思戀的人。
夢寐之間,忽聽得有人輕聲呼喚自己:父親、父親……
南帝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雙兒女站在跟前。
兒女都繼承了他的樣貌氣質,男兒暖似霽月清風,女兒婉如清溪暖玉,見父親醒來,齊齊柔聲喚道:“父親(爹爹),回家睡去。”
南帝緩緩起身,盯著一雙兒女看了良久,把一對兒女看得不自在底下了頭,才開口道:
“菩提,喬木,還記得跟你們一起被封印在光陰中的那兩個小孩嗎?”
女兒南喬木倏地抬頭,說道:“父親說的是青帝叔叔家的小子和表妹小白兒?”
“對!”
南帝點頭道:“他們兩現在人在星辰界中,即將去到妖界,你青蓮爺爺和光暗爺爺,還有你姑父青螤他們,已經定好青柯和小白兒的妖界入口……”
南菩提開口道:“父親是想我們去妖界保護小白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