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為母親是堅強的。父親病重的那幾年,家裏所有的活計,都落在母親肩上。那時候,我從學校回去,總擔心母親吃不消。母親說,你好好學習吧,家裏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一個人就可以解決得了。秋天的時候,母親趕著車,拉著一車莊稼,從西山坡下來。這個地方,坡度很陡,好多車把式,趕車下來的時候,都膽戰心驚,畢竟這個地方經常翻車,發生過很多車毀人傷的事故。然而那天,母親吆喝著牲口,從容鎮定地趕著車,很輕鬆地就把一車莊稼送到了坡底。看到母親這樣,我相信了母親,便心安理得地去學校讀書了。

然而,多少年之後,母親給我講當時的事情。說她那一刻,嚇得連眼都不敢睜,然而在兒子麵前,在這個需要她支撐的家麵前,她還是表現出了一個母親的堅強。她說,好多時候,覺得艱難,就一個人背著父親,在旮旯裏,偷偷地哭。

這才是我的母親。不,這也才是我那一刻懂得的母親。或許,一個母親呈現給她的子女的勇毅、堅強、不屈不撓,我們一輩子也懂不了,也感受不盡。

我總想,人生就是這樣一個蘇醒的過程。這個世界層層疊疊地向我們展開,這一刻迷離的麵目,下一刻就會清晰;這一刻不能寬恕的人,下一刻就會得到原諒;這一刻不能接受的事實,下一刻就會變得容易理解。是的,就這樣,我們不斷消除著自我的狹隘、偏激和片麵,一點一點蘇醒著,活到老,並一直醒悟到老。

幸福的小沙礫

文/感 動

我和妻子一同在這城市裏打拚生活,在令別人豔羨的媒體工作。我們設想著未來的幸福生活,並為之忙得不可開交,結果,就是在一起吃頓飯也成了奢望。我每天加完班後常常會到單位旁邊的一個小飯店打發肚子。

一天下班後,剛剛點了菜,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爭吵的聲音。回過身,才發現身後對坐著一對中年夫婦,他們點了兩碗麵,不同的是丈夫的碗裏多了一個荷包蛋,他們在為那個荷包蛋爭執著。丈夫用筷子夾著那個蛋,放進妻子的碗裏說:“你的身體不好,給你吃。”妻子夾起那個蛋又放到丈夫碗裏,嗔怪地說:

“你累了一天了,快吃了它吧。”丈夫又把蛋夾回去……一個荷包蛋,被兩雙筷子夾來夾去。想起這個城市裏,有多少像我這樣的人,被困在欲望之中拚命忙碌,我們可能擁有買下千萬顆荷包蛋,甚至能買下這個飯店的實力,但是,像這對夫婦互讓一個荷包蛋的幸福,恐怕永遠體會不了。

雙休日,從商場買回一個冰箱,我在樓下找來兩個民工幫我背上樓。花10元錢,他們不但給搬上了七樓,還幫著剝去冰箱的包裝,並擺好位置。付了錢,我讓他們順便把包裝的紙箱扔到樓下的垃圾箱裏。沒成想這兩個人聽後高興得合不攏嘴。他們滿臉感激地拿起那個紙箱,並把地上的碎紙屑全部清理幹淨,才下樓去。聽著他們歡快的笑聲在走廊裏回蕩,忽然想到了自己。來到這個城市,原本是為了尋覓一種叫幸福的東西,擁有工作後,就想著擁有房子,得到房子又計算著擁有一輛車,欲望無休無止,竟讓我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兩個民工,在我們的眼裏可能是卑微的,但他們因為一個廢紙箱的滿足與幸福,卻是我們永遠感受不到的。

平日裏,生活在這座城市裏的人都養成了非瓶裝水不喝的習慣,而自來水則是被用來淘米、洗菜、澆花、養魚。漸漸地,能否喝上瓶裝水竟成為不少城市家庭衡量生活水準的指數。同事們在一起議論,說誰家淘米洗菜用純淨水時,大家就都會說,看人家的生活多幸福。今年秋天,一個突發事件讓這座城市鬧起了水荒,事發突然,超市裏有限的瓶裝水被搶購一空。所有人都開始重視起自來水,惜自來水如金了。一小盆自來水,淘了米洗菜,洗菜了洗手,洗了手再洗抹布,洗了抹布再衝馬桶。我從電視新聞報道的畫麵裏看到:人們拎著盛水的盆子和小桶等器具,在一個應急的自來水龍頭前排著長長的隊伍,打到水的人們,臉上洋溢著無邊的幸福。我想,挑剔的都市人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在一小桶自來水裏找到失去許久的幸福。

其實,幸福是一種最簡單的東西,它在平淡的生活中處處閃現,它就在你身邊觸手可及的地方。但多數人都忽略了這個道理,丟棄了身邊的幸福,然後永遠奔走在尋覓幸福的路上。

可貴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