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是一種品質。但事實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完全做到真正的獨立。梭羅在瓦爾登湖畔修建出自己的木屋,蒲鬆齡在淄川西蒲村的老樹下鋪滿了草席,他們看似過起一種完全隱居的 “獨立”生活,但是,假如他們真正做到“獨立”,世界上就絕不可能出現《瓦爾登湖》和《聊齋誌異》。我們不僅在生活上做不到完全真正的獨立,思想上同樣做不到。
“求人不如求己”是對獨立的褒賞和認同,卻不是教導人們諸事隻靠自己的微薄力量;“求己不如求人”是對合作的鼓勵和肯定,卻絕非是對獨立自主完全的徹底的否定。“求己”更多表現為被動,“求人”更多表現為主動;“求己”是一種品質,“求人”則是一種智慧。
“求己”不可能解決所有問題,“求人”也是;“求己”是相對的,“求人”也是。我的意思是:迷信任何一種方式都是人生大忌;我的建議是,諸事先求己,再求人。先給自己以信心,再給別人以信任。而當己所不能,不妨求人。
一切豁然開朗。
和生命拉鉤
文/朱成玉
那時我在醫院做闌尾炎手術,五歲的女兒像個小大人似的跑前跑後地照顧我,讓疼痛不知不覺地漸漸遠離了我。她就像一個小小的太陽,走到哪裏,就在哪裏點燃一個春天,哪裏就會春意盎然,鳥語花香。女兒的乖巧使得病房裏的每個人都很喜歡她,尤其是鄰床的一個老太太。她看來是個重病患者,行動很不方便,連說話都很吃力的樣子,可是每當看到我的女兒的時候,她的一雙眼睛便閃著光亮,跟著她的身影不停地轉動。
女兒也喜歡她,偷偷跟我說她像她死去的奶奶。她常常爬到老人的床上去,纏著她講故事。老人的故事很好聽,就連我們這些大人有時候都會聽得入神。但是很顯然,她很累,每講完一個故事,她的額頭上都會沁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來。但每隔一會兒,她還會把女兒叫過去,接著給她講故事,她知道這是她唯一可以讓孩子坐到她床邊的辦法。在講過第五個故事之後,她咯血了。護士一邊批評她一邊給她按摩,她憨憨地笑著說:“俺隻想跟孩子多說會兒話。”
醫生說她的病情非常嚴重,現在就是靠藥物來維持著。當初是一個好心人救了她,把她送到醫院來的,她靠拾荒為生,一個親人都沒有,拿不出錢來治病。醫院已經為她墊付了2000多元了,為此,醫院召開了緊急會議,就是否繼續為老人提供無償治療展開討論,最後大多數人都認為那是一個“無底洞”,而醫院畢竟不是慈善機構,都同意給老人停藥。
停藥就意味著宣判了她的死刑。在拔掉那些針管之前,幾個善良的醫生湊錢給她買了新衣服。在給她穿上新衣服的時候,護士們低聲和我們說,或許那是她的最後一個夜晚了。
她也意識到屬於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和護士說出了她的心願。
誰都沒有想到,她最後的心願竟然是想摟摟我的女兒。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個要求是那樣“過分”,誰會和一個將死的人躺在一個被窩啊!當醫生向我們轉達了她的願望的時候,我們甚至來不及思考就一口回絕了,女兒不明就裏,大聲嚷嚷著要去,原因是可以聽奶奶講很多很多好聽的故事。我完全可以理解一個沒有親人的老人將死的時候的那種孤寂,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黑暗,可是我不能,也不敢讓小小的女兒那麼小就那麼近距離地懂得死亡的含義。我叫家人把孩子領回家,孩子撅著嘴,很不情願地跟著家人離開了。忽然,她像丟了什麼東西似的又跑了回來。她來到老人床邊,在老人耳邊小聲嘀咕著什麼,還神秘兮兮地把手伸進老人的被窩裏。我們看到,老人微笑著向她點了點頭,仿佛她們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