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君登基未久,後宮空置,禦台上太後自是與瀾君比鄰而坐,我的座次則在瀾君的右首第一位,正好與那位陸家小姐相對。司馬昭之心,看來太後如今是越發地著急了。禦台下右邊端坐著各位命婦貴眷,先帝膝下子嗣微薄隻得二子並無一女,而母親因是先帝禦妹蓉華長公主自是端坐眾命婦貴眷之列的首座;禦台左邊次位坐著父親夏陽王以及一班文武大臣,首座卻是空了出來,想來那便是瀾景的位置了。因著如今的場合特殊,無法向雙親問安,我隻好微微頷首向父親母親致意,隨後我便感受到了來自上首的熾烈的注視。我甫一回首便直直對上了瀾君毫不遮掩的熾烈眼神,忽而羞紅了雙頰,但礙著君臣之儀便隻好用眼神嗔怪地回擊他。瀾君輕輕地笑了,便不再看我。
見此情景,對麵的那位妙人兒卻漲紅了一張俏臉,目中帶著絲絲慍怒,案幾下的一雙柔荑早已攥緊。我隻當不知對麵人兒心內的不快,無邪地笑著向她致意。畢竟是在深宅大院長大的矜貴女子,陸家小姐很快收斂了情緒,朝我露出得體的微笑。太後將這一切收歸眼底,卻依然不動聲色。夜宴的主角遲遲未至,禦台下的文武大臣們終是按耐不住開始竊竊私語,命婦貴眷們雖等得心焦卻礙著女子身份隻好繼續正襟危坐。而坐在禦台上首的瀾君隻微微皺眉並不說話,太後卻不甚在意似的與陸家小姐說著話。
小黃門高唱一聲“寧王到——”,台下便瞬間安靜了下來。瀾景穿著玉色的常服,從容地行至禦台前行君臣之禮“皇上、太後萬安!臣弟因事來遲還請皇兄恕罪。”瀾君緩步下了禦台虛扶了瀾景一把“皇弟請起,皇弟回都日夜兼程,想來定是累壞了,遲些又有何妨。”端坐禦台之上的太後也開口道:“皇兒自去寧城後便許久不曾回京,哀家心中甚是想念,如今皇兒既已回京,哀家和皇帝心中自是欣喜的,又何來有罪,皇兒快快落座,莫要站著,倒教哀家看著心疼。”太後的話語裏滿滿都是真情切意。“母後說得是,倒是兒子疏忽了,皇弟快入坐罷。”瀾景聞言謙恭道:“謝皇兄,謝母後體恤。”話雖如此但君臣之禮仍不可廢,待瀾君重回禦台在禦案後端坐了,瀾景才舉步入座。禮部張侍郎見此情景立即高聲賀道:“天家和順實乃我朝之福,群臣之福啊!”說罷便到宴廳中間跪下三呼萬歲,群臣命婦亦是附和。“張卿家所言甚是,寧王來了,那便開宴罷。”年輕帝王會心地笑了,台下的張侍郎見龍顏甚悅亦是麵帶喜色。
開席後,台上台下自是一片觥籌交錯之景。我看著瀾景執杯一一與大臣見禮,如今的他眉目雖如往昔卻又勝似往昔,他棱角分明的臉上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多了經年曆練的沉穩還隱隱帶著天家該有的威嚴之態,為人處事也更加從容得宜了,看來寧城對他的曆練果真不小。待自己回過神來卻發現瀾景正手執玉液杯含笑看著我,我報之以一笑,便舉杯示意轉而將杯中瓊釀一飲而盡,瀾景亦是如此。既是自幼相識又何必故作忸怩呢。
忽而,響起了嫋嫋的絲竹之聲,隻見著舞袖霓裳的陸家千金踏樂而來,身姿翩若驚鴻,旋如飛花,曼妙之至。我竟不知她是何時從宴會退出去換裝的,看來是早有準備罷。看著雅若嫻熟的舞技,太後眼中滿是讚賞之意,我心下更是了然。瀾君卻隻是淡淡地看著,不辨喜惡,而瀾景卻是眉眼帶笑。一曲舞畢,雅若已是香汗淋漓,走近禦台前盈盈下拜道:“臣女陸雅若在禦前獻醜了。”太後笑著示意桑畫姑姑扶她起身“臣女謝太後抬愛。”太後看著瀾君道:“雅若這孩子甚得哀家歡心又如此知禮,今夜一舞更是深得哀家喜歡,皇兒是否該替哀家賞些什麼才好啊?”瀾君望著台下穿著薄紗婷婷而立的人兒緩緩開口:“陸家千金既深得太後喜愛又舞姿卓絕,便賞胡旋舞鞋一雙,羽衣霓裳一件並芙蓉暖玉玉佩一枚罷。”太後聞言微一蹙眉又開口道:“皇上想得周到,但哀家著實是喜歡雅若這孩子喜歡的緊,今夜便做主把先皇大婚時贈予哀家的九鳳釵贈予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