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元曰:“我為右師,君臣之訓,師所司也。今公室卑而不能正,吾罪大矣。不能治官,敢賴寵乎?”乃出奔晉。
二華,戴族也;司城,莊族也;六官者,皆桓族也。魚石將止華元,魚府曰:“右師反,必討,是無桓氏也。”魚石曰:“右師苟獲反,雖許之討,必不敢。且多大功,國人與之,不反,懼桓氏之無祀於宋也。右師討,猶有戌在,桓氏雖亡,必偏。”魚石自止華元於河上。請討,許之,乃反。使華喜、公孫師帥國人攻蕩氏,殺子山。書曰:“宋殺大夫山。”言背其族也。
魚石、向為人、鱗朱、向帶、魚府出舍於睢上。華元使止之,不可。冬十月,華元自止之,不可。乃反。魚府曰:“今不従,不得入矣。右師視速而言疾,有異誌焉。若不我納,今將馳矣。”登丘而望之,則馳。聘而従之,則決睢澨,閉門登陴矣。左師、二司寇、二宰遂出奔楚。華元使向戌為左師,老佐為司馬,樂裔為司寇,以靖國人。
晉三郤害伯宗,譖而殺之,及欒弗忌。伯州犁奔楚。韓獻子曰:“郤氏其不免乎!善人,天地之紀也,而驟絕之,不亡何待?”初,伯宗每朝,其妻必戒之曰:“‘盜憎主人,民惡其上。
‘子好直言,必及於難。”十一月,會吳於鍾離,始通吳也。
許靈公畏逼於鄭,請遷於楚。辛醜,楚公子申遷許於葉。
成公十六年
【經】十有六年春王正月,雨,木冰。夏四月辛未,滕子卒。鄭公子喜帥師侵宋。六月丙寅朔,日有食之。晉侯使欒黶來乞師。甲午晦,晉侯及楚子、鄭伯戰於鄢陵。楚子、鄭師敗績。楚殺其大夫公子側。秋,公會晉侯、齊侯、衛侯、宋華元、邾人於沙隨,不見公。公至自會。公會尹子,晉侯、齊國佐、邾人伐鄭。曹伯歸自京師。九月,晉人執季孫行父,舍之於苕丘。冬十月乙亥,叔孫僑如出奔齊。十有二月乙醜,季孫行父及晉郤犨盟於扈。公至自會。乙酉,刺公子偃。
【傳】十六年春,楚子自武城使公子成以汝陰之田求成於鄭。鄭叛晉,子駟従楚子盟於武城。
夏四月,滕文公卒。
鄭子罕伐宋,宋將鉏、樂懼敗諸汋陂。退,舍於夫渠,不儆,鄭人覆之,敗諸汋陵,獲將鉏、樂懼。宋恃勝也。
衛侯伐鄭,至於鳴雁,為晉故也。
晉侯將伐鄭,範文子曰:“若逞吾願,諸侯皆叛,晉可以逞。若唯鄭叛,晉國之憂,可立俟也。”欒武子曰:“不可以當吾世而失諸侯,必伐鄭。”乃興師。欒書將中軍,士燮佐之。
郤錡將上軍,荀偃佐之。韓厥將下軍,郤至佐新軍,荀罃居守。
郤犨如衛,遂如齊,皆乞師焉。欒黶來乞師,孟獻子曰:“有勝矣。”戊寅,晉師起。
鄭人聞有晉師,使告於楚,姚句耳與往。楚子救鄭,司馬將中軍,令尹將左,右尹子辛將右。過申,子反入見申叔時,曰:“師其何如?”對曰:“德、刑、詳、義、禮、信,戰之器也。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詳以事神,義以建利,禮以順時,信以守物。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節,時順而物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無不具,各知其極。故《詩》曰:‘立我烝民,莫匪爾極。’是以神降之福,時無災害,民生敦龐,和同以聽,莫不盡力以従上命,致死以補其闕。此戰之所由克也。
今楚內棄其民,而外絕其好,瀆齊盟,而食話言,奸時以動,而疲民以逞。民不知信,進退罪也。人恤所底,其誰致死?子其勉之!吾不複見子矣。”姚句耳先歸,子駟問焉,對曰:“其行速,過險而不整。速則失誌,不整喪列。誌失列喪,將何以戰?楚懼不可用也。”五月,晉師濟河。聞楚師將至,範文子欲反,曰:“我偽逃楚,可以紓憂。夫合諸侯,非吾所能也,以遺能者。我若群臣輯睦以事君,多矣。”武子曰:“不可。”六月,晉、楚遇於鄢陵。範文子不欲戰,郤至曰:“韓之戰,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軫不反命,邲之師,荀伯不複従。
皆晉之恥也。子亦見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恥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戰也,有故。秦、狄、齊、楚皆強,不盡力,子孫將弱。今三強服矣,敵楚而已。唯聖人能外內無患,自非聖人,外寧必有內憂。盍釋楚以為外懼乎?”甲午晦,楚晨壓晉軍而陳。軍吏患之。範匄趨進,曰:“塞井夷灶,陳於軍中,而疏行首。晉、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執戈逐之,曰:“國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欒書曰:“楚師輕窕,固壘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勝焉。”郤至曰:“楚有六間,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惡。王卒以舊。鄭陳而不整。蠻軍而不陳。陳不違晦,在陳而囂,合而加囂,各顧其後,莫有鬥心。舊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
“楚子登巢車以望晉軍,子重使大宰伯州犁侍於王後。王曰:“騁而左右,何也?”曰:“召軍吏也。”“皆聚於軍中矣!”曰:“合謀也。”“張幕矣。”曰:“虔卜於先君也。”“徹幕矣!”曰:“將發命也。”“甚囂,且塵上矣!”曰:“將塞井夷灶而為行也。”“皆乘矣,左右執兵而下矣!”曰:“聽誓也。”“戰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戰禱也。”伯州犁以公卒告王。苗賁皇在晉侯之側,亦以王卒告。皆曰:“國士在,且厚,不可當也。”苗賁皇言於晉侯曰:“楚之良,在其中軍王族而已。請分良以擊其左右,而三軍萃於王卒,必大敗之。”公筮之,史曰:“吉。
其卦遇《複》三,曰:‘南國戚,射其元王中厥目。’國戚王傷,不敗何待?”公従之。有淖於前,乃皆左右相違於淖。步毅禦晉厲公,欒钅鹹為右。彭名禦楚共王,潘黨為右。石首禦鄭成公,唐苟為右。欒、範以其族夾公行,陷於淖。欒書將載晉侯,钅鹹曰:“書退!國有大任,焉得專之?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離局,奸也。有三不罪焉,可犯也。”乃掀公以出於淖。
癸巳,潘尫之黨與養由基蹲甲而射之,徹七劄焉。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憂於戰?”王怒曰:“大辱國。詰朝,爾射,死藝。”呂錡夢射月,中之,退入於泥。占之,曰:“姬姓,日也。異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於泥,亦必死矣。”及戰,射共王,中目。王召養由基,與之兩矢,使射呂錡,中項,伏弢。以一矢複命。
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見楚子,必下,免胄而趨風。楚子使工尹襄問之以弓,曰:“方事之殷也,有韎韋之跗注,君子也。
識見不穀而趨,無乃傷乎?”郤至見客,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従寡君之戎事,以君之靈,間蒙甲胄,不敢拜命,敢告不寧君命之辱,為事之故,敢肅使者。”三肅使者而退。
晉韓厥従鄭伯,其禦杜溷羅曰:“速従之!其禦屢顧,不在馬,可及也。”韓厥曰:“不可以再辱國君。”乃止。郤至従鄭伯,其右茀翰胡曰:“諜輅之,餘従之乘而俘以下。”郤至曰:“傷國君有刑。”亦止。石首曰:“衛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敗於熒。”乃旌於弢中。唐苟謂石首曰:“子在君側,敗者壹大。我不如子,子以君免,我請止。”乃死。
楚師薄於險,叔山冉謂養由基曰:“雖君有命,為國故,子必射!”乃射。再發,盡殪。叔山冉搏人以投,中車,折軾。
晉師乃止。囚楚公子伐。
欒钅鹹見子重之旌,請曰:“楚人謂夫旌,子重之麾也。
彼其子重也。日臣之使於楚也,子重問晉國之勇。臣對曰:‘好以眾整。’曰:‘又何如?’臣對曰:‘好以暇。’今兩國治戎,行人不使,不可謂整。臨事而食言,不可謂暇。請攝飲焉。”公許之。使行人執榼承飲,造於子重,曰:“寡君乏使,使钅鹹禦持矛。是以不得犒従者,使某攝飲。”子重曰:“夫子嚐與吾言於楚,必是故也,不亦識乎!”受而飲之。免使者而複鼓。
旦而戰,見星未已。子反命軍吏察夷傷,補卒乘,繕甲兵,展車馬,雞鳴而食,唯命是聽。晉人患之。苗賁皇徇曰:“搜乘補卒,秣馬利兵,修陳固列,蓐食申禱,明日複戰。”乃逸楚囚。王聞之,召子反謀。穀陽豎獻飲於子反,子反醉而不能見。王曰:“天敗楚也夫!餘不可以待。”乃宵遁。晉入楚軍,三日穀。範文子立於戎馬之前,曰:“君幼,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書》曰‘唯命不於常’,有德之謂。”楚師還,及瑕,王使謂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師徒者,君不在。子無以為過,不穀之罪也。”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賜臣死,死且不朽。臣之卒實奔,臣之罪也。”子重複謂子反曰:“初隕師徒者,而亦聞之矣!盍圖之?”對曰:“雖微先大夫有之,大夫命側,側敢不義?側亡君師,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
戰之日,齊國佐、高無咎至於師。衛侯出於衛,公出於壞隤。宣伯通於穆薑,欲去季、孟,而取其室。將行,穆薑送公,而使逐二子。公以晉難告,曰:“請反而聽命。”薑怒,公子偃、公子鉏趨過,指之曰:“女不可,是皆君也。”公待於壞隤,申宮儆備,設守而後行,是以後。使孟獻子守於公宮。
秋,會於沙隨,謀伐鄭也。宣伯使告郤犨曰:“魯侯待於壞隤以待勝者。”郤犨將新軍,且為公族大夫,以主東諸侯。
取貨於宣伯而訴公於晉侯,晉侯不見公。
曹人請於晉曰:“自我先君宣公即位,國人曰:‘若之何憂猶未弭?’而又討我寡君,以亡曹國社稷之鎮公子,是大泯曹也。先君無乃有罪乎?若有罪,則君列諸會矣。君唯不遺德刑,以伯諸侯。豈獨遺諸敝邑?取私布之。”七月,公會尹武公及諸侯伐鄭。將行,薑又命公如初。公又申守而行。諸侯之師次於鄭西。我師次於督揚,不敢過鄭。
子叔聲伯使叔孫豹請逆於晉師。為食於鄭郊。師逆以至。聲伯四日不食以待之,食使者而後食。
諸侯遷於製田。知武子佐下軍,以諸侯之師侵陳,至於鳴鹿。遂侵蔡。未反,諸侯遷於潁上。戊午,鄭子罕宵軍之,宋、齊、衛皆失軍。
曹人複請於晉,晉侯謂子臧:“反,吾歸而君。”子臧反,曹伯歸。子臧盡致其邑與卿而不出。
宣伯使告郤犨曰:“魯之有季、孟,猶晉之有欒、範也,政令於是乎成。今其謀曰:‘晉政多門,不可従也。寧事齊、楚,有亡而已,蔑従晉矣。’若欲得誌於魯,請止行父而殺之,我斃蔑也而事晉,蔑有貳矣。魯不貳,小國必睦。不然,歸必叛矣。”九月,晉人執季文子於苕丘。公還,待於鄆。使子叔聲伯請季孫於晉,郤犨曰:“苟去仲孫蔑而止季孫行父,吾與子國,親於公室。”對曰:“僑如之情,子必聞之矣。若去蔑與行父,是大棄魯國而罪寡君也。若猶不棄,而惠徼周公之福,使寡君得事晉君。則夫二人者,魯國社稷之臣也。若朝亡之,魯必夕亡。以魯之密邇仇讎,亡而為仇,治之何及?”郤犨曰:“吾為子請邑。”對曰:“嬰齊,魯之常隸也,敢介大國以求厚焉!承寡君之命以請,若得所請,吾子之賜多矣。又何求?”範文子謂欒武子曰:“季孫於魯,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馬不食粟,可不謂忠乎?信讒慝而棄忠良,若諸侯何?子叔嬰齊奉君命無私,謀國家不貳,圖其身不忘其君。若虛其請,是棄善人也。子其圖之!”乃許魯平,赦季孫。
冬十月,出叔孫僑如而盟之,僑如奔齊。
十二月,季孫及郤犨盟於扈。歸,刺公子偃,召叔孫豹於齊而立之。
齊聲孟子通僑如,使立於高、國之間。僑如曰:“不可以再罪。”奔衛,亦間於卿。
晉侯使郤至獻楚捷於周,與單襄公語,驟稱其伐。單子語諸大夫曰:“溫季其亡乎!位於七人之下,而求掩其上。怨之所聚,亂之本也。多怨而階亂,何以在位?《夏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將慎其細也。今而明之,其可乎?”
成公十七年
【經】十有七年春,衛北宮括帥師侵鄭。夏,公會尹子、單子、晉侯、齊侯、宋公、衛侯、曹伯、邾人伐鄭。六月乙酋,同盟於柯陵。秋,公至自會。齊高無咎出奔莒。九月辛醜,用郊。晉侯使荀罃來乞師。冬,公會單子、晉侯、宋公、衛侯、曹伯、齊人、邾人伐鄭。十有一月,公至自伐鄭。壬申,公孫嬰卒於貍脤。十有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邾子玃且卒。晉殺其大夫郤錡、郤犨、郤至。楚人滅舒庸。
【傳】十七年春,王正月,鄭子駟侵晉虛、滑。衛北宮括救晉,侵鄭,至於高氏。
夏五月,鄭大子髡頑、侯孺為質於楚,楚公子成、公子寅戍鄭。公會尹武公、單襄公及諸侯伐鄭,自戲童至於曲洧。
晉範文子反自鄢陵,使其祝宗祈死,曰:“君驕侈而克敵,是天益其疾也。難將作矣!愛我者惟祝我,使我速死,無及於難,範氏之福也。”六月戊辰,士燮卒。
乙酉同盟於柯陵,尋戚之盟也。
楚子重救鄭,師於首止。諸侯還。
齊慶克通於聲孟子,與婦人蒙衣乘輦而入於閎。鮑牽見之,以告國武子,武子召慶克而謂之。慶克久不出,而告夫人曰:“國子謫我!”夫人怒。國子相靈公以會,高、鮑處守。及還,將至,閉門而索客。孟子訴之曰:“高、鮑將不納君,而立公子角。國子知之。”秋七月壬寅,刖鮑牽而逐高無咎。無咎奔莒,高弱以盧叛。齊人來召鮑國而立之。
初,鮑國去鮑氏而來為施孝叔臣。施氏卜宰,匡句須吉。
施氏之宰,有百室之邑。與匡句須邑,使為宰。以讓鮑國,而致邑焉。施孝叔曰:“子實吉。”對曰:“能與忠良,吉孰大焉!”鮑國相施氏忠,故齊人取以為鮑氏後。仲尼曰:“鮑莊子之知不如葵,葵猶能衛其足。”冬,諸侯伐鄭。十月庚午,圍鄭。楚公子申救鄭,師於汝上。十一月,諸侯還。
初,聲伯夢涉洹,或與己瓊瑰,食之,泣而為瓊瑰,盈其懷。従而歌之曰:“濟洹之水,贈我以瓊瑰。歸乎!歸乎!瓊瑰盈吾懷乎!”懼不敢占也。還自鄭,壬申,至於狸脤而占之,曰:“餘恐死,故不敢占也。今眾繁而従餘三年矣,無傷也。
“言之,之莫而卒。
齊侯使崔杼為大夫,使慶克佐之,帥師圍盧。國佐従諸侯圍鄭,以難請而歸。遂如盧師,殺慶克,以穀叛。齊侯與之盟於徐關而複之。十二月,盧降。使國勝告難於晉,待命於清。
晉厲公侈,多外嬖。反自鄢陵,欲盡去群大夫,而立其左右。胥童以胥克之廢也,怨郤氏,而嬖於厲公。郤錡奪夷陽五田,五亦嬖於厲公。郤犨與長魚矯爭田,執而梏之,與其父母妻子同一轅。既,矯亦嬖於厲公。欒書怨郤至,以其不従己而敗楚師也,欲廢之。使楚公子伐告公曰:“此戰也,郤至實召寡君。以東師之未至也,與軍帥之不具也,曰:‘此必敗!吾因奉孫周以事君。’”公告欒書,書曰:“其有焉!不然,豈其死之不恤,而受敵使乎?君盍嚐使諸周而察之?”郤至聘於周,欒書使孫周見之。公使覘之,信。遂怨郤至。
厲公田,與婦人先殺而飲酒,後使大夫殺。郤至奉豕,寺人孟張奪之,郤至射而殺之。公曰:“季子欺餘。”厲公將作難,胥童曰:“必先三郤,族大多怨。去大族不逼,敵多怨有庸。”公曰:“然。”郤氏聞之,郤錡欲攻公,曰:“雖死,君必危。”郤至曰:“人所以立,信、知、勇也。
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亂。失茲三者,其誰與我?死而多怨,將安用之?君實有臣而殺之,其謂君何?我之有罪,吾死後矣!若殺不辜,將失其民,欲安,得乎?待命而已!受君之祿是以聚黨。有黨而爭命,罪孰大焉!”壬午,胥童、夷羊五帥甲八百,將攻郤氏。長魚矯請無用眾,公使清沸魋助之,抽戈結衽,而偽訟者。三郤將謀於榭。
矯以戈殺駒伯、苦成叔於其位。溫季曰:“逃威也!”遂趨。
矯及諸其車,以戈殺之,皆屍諸朝。
胥童以甲劫欒書、中行偃於朝。矯曰:“不殺二子,憂必及君。”公曰:“一朝而屍三卿,餘不忍益也。”對曰:“人將忍君。臣聞亂在外為奸,在內為軌。禦奸以德,禦軌以刑。
不施而殺,不可謂德。臣逼而不討,不可謂刑。德刑不立,奸軌並至。臣請行。”遂出奔狄。公使辭於二子,曰:“寡人有討於郤氏,既伏其辜矣。大夫無辱,其複職位。”皆再拜稽首曰:“君討有罪,而免臣於死,君之惠也。二臣雖死,敢忘君德。”乃皆歸。公使胥童為卿。
公遊於匠麗氏,欒書、中行偃遂執公焉。召士匄,士匄辭。
召韓厥,韓厥辭,曰:“昔吾畜於趙氏,孟姬之讒,吾能違兵。
古人有言曰:‘殺老牛莫之敢屍。’而況君乎?二三子不能事君,焉用厥也!”舒庸人以楚師之敗也,道吳人圍巢,伐駕,圍厘、虺,遂恃吳而不設備。楚公子櫜師襲舒庸,滅之。
閏月乙卯晦,欒書、中行偃殺胥童。民不與郤氏,胥童道君為亂,故皆書曰:“晉殺其大夫。”
成公十八年
【經】十有八年春王正月,晉殺其大夫胥童。庚申,晉弑其君州蒲。齊殺其大夫國佐。公如晉。夏,楚子、鄭伯伐宋。
宋魚石複入於彭城。公至自晉。晉侯使士匄來聘。秋,杞伯來朝。八月,邾子來朝,築鹿囿。己醜,公薨於路寢。冬,楚人、鄭人侵宋。晉侯使士魴來乞師。十有二月,仲孫蔑會晉侯、宋公、衛侯、邾子、齊崔杼同盟於虛朾。丁未,葬我君成公。
【傳】十八年春,王正月庚申,晉欒書、中行偃使程滑弑厲公,葬之於翼東門之外,以車一乘。使荀罃、士魴逆周子於京師而立之,生十四年矣。大夫逆於清原,周子曰:“孤始願不及此。雖及此,豈非天乎!抑人之求君,使出命也,立而不従,將安用君?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共而従君,神之所福也。”對曰:“群臣之願也,敢不唯命是聽。”庚午,盟而入,館於伯子同氏。辛巳,朝於武宮,逐不臣者七人。周子有兄而無慧,不能辨菽麥,故不可立。
齊為慶氏之難故,甲申晦,齊侯使士華免以戈殺國佐於內宮之朝。師逃於夫人之宮。書曰:“齊殺其大夫國佐。”棄命,專殺,以穀叛故也。使清人殺國勝。國弱來奔,王湫奔萊。慶封為大夫,慶佐為司寇。既,齊侯反國弱,使嗣國氏,禮也。
二月乙酉朔,晉侯悼公即位於朝。始命百官,施舍、己責,逮鰥寡,振廢滯,匡乏困,救災患,禁淫慝,薄賦斂,宥罪戾,節器用,時用民,欲無犯時。使魏相、士魴、魏頡、趙武為卿。
荀家、荀會、欒黶、韓無忌為公族大夫,使訓卿之子弟共儉孝弟。使士渥濁為大傅,使修範武子之法。右行辛為司空,使修士蒍之法。弁糾禦戎,校正屬焉,使訓諸禦知義。荀賓為右,司士屬焉,使訓勇力之士時使。卿無共禦,立軍尉以攝之。祁奚為中軍尉,羊舌職佐之,魏絳為司馬,張老為候奄。鐸遏寇為上軍尉,籍偃為之司馬,使訓卒乘親以聽命。程鄭為乘馬禦,六騶屬焉,使訓群騶知禮。凡六官之長,皆民譽也。舉不失職,官不易方,爵不逾德,師不陵正,旅不逼師,民無謗言,所以複霸也。
公如晉,朝嗣君也。
夏六月,鄭伯侵宋,及曹門外。遂會楚子伐宋,取朝郟。
楚子辛、鄭皇辰侵城郜,取幽丘,同伐彭城,納宋魚石、向為人、鱗朱、向帶、魚府焉,以三百乘戍之而還。書曰“複入”,凡去其國,國逆而立之,曰“入”;複其位,曰“複歸”;諸侯納之,曰“歸”。以惡曰複入。宋人患之。西鉏吾曰:“何也?若楚人與吾同惡,以德於我,吾固事之也,不敢貳矣。大國無厭,鄙我猶憾。不然,而收吾憎,使讚其政,以間吾釁,亦吾患也。今將崇諸侯之奸,而披其地,以塞夷庚。逞奸而攜服,毒諸侯而懼吳、晉。吾庸多矣,非吾憂也。且事晉何為?晉必恤之。”公至自晉。晉範宣子來聘,且拜朝也。君子謂:“晉於是乎有禮。”秋,杞桓公來朝,勞公,且問晉故。公以晉君語之。杞伯於是驟朝於晉而請為昏。
七月,宋老佐、華喜圍彭城,老佐卒焉。
八月,邾宣公來朝,即位而來見也。
築鹿囿,書,不時也。
己醜,公薨於路寢,言道也。
冬十一月,楚子重救彭城,伐宋,宋華元如晉告急。韓獻子為政,曰:“欲求得人,必先勤之,成霸安強,自宋始矣。
“晉侯師於台穀以救宋,遇楚師於靡角之穀。楚師還。
晉士魴來乞師。季文子問師數於臧武仲,對曰:“伐鄭之役,知伯實來,下軍之佐也。今彘季亦佐下軍,如伐鄭可也。
事大國,無失班爵而加敬焉,禮也。”従之。
十二月,孟獻子會於虛朾,謀救宋也。宋人辭諸侯而請師以圍彭城。孟獻子請於諸侯,而先歸會葬。
丁未,葬我君成公,書,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