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公(元年至三十一年)1(1 / 3)

襄公(元年至三十一年)

襄公元年

【經】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仲孫蔑會晉欒黶、宋華元、衛寧殖、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圍宋彭城。夏,晉韓厥帥師伐鄭,仲孫蔑會齊崔杼、曹人、邾人、杞人次於鄫。秋,楚公子壬夫帥師侵宋。九月辛酉,天王崩。邾子來朝。冬,衛侯使公孫剽來聘。晉侯使荀罃來聘。

【傳】元年春己亥,圍宋彭城。非宋地,追書也。於是為宋討魚石,故稱宋,且不登叛人也,謂之宋誌。彭城降晉,晉人以宋五大夫在彭城者歸,置諸瓠丘。齊人不會彭城,晉人以為討。二月,齊大子光為質於晉。

夏五月,晉韓厥、荀偃帥諸侯之師伐鄭,入其郛,敗其徒兵於洧上。於是東諸侯之師次於鄫,以待晉師。晉師自鄭以鄫之師侵楚焦夷及陳,晉侯、衛侯次於戚,以為之援。

秋,楚子辛救鄭,侵宋呂、留。鄭子然侵宋,取犬丘。

九月,邾子來朝,禮也。

冬,衛子叔、晉知武子來聘,禮也。凡諸侯即位,小國朝之,大國聘焉,以繼好結信,謀事補闕,禮之大者也。

襄公二年

【經】二年春王正月,葬簡王。鄭師伐宋。夏五月庚寅,夫人薑氏薨。六月庚辰,鄭伯侖卒。晉師、宋師、衛寧殖侵鄭。

秋七月,仲孫蔑會晉荀罃、宋華元、衛孫林父、曹人、邾人於戚。己醜,葬我小君齊薑。叔孫豹如宋。冬,仲孫蔑會晉荀罃、齊崔杼、宋華元、衛孫林父、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於戚,遂城虎牢。楚殺其大夫公子申。

【傳】二年春,鄭師侵宋,楚令也。

齊侯伐萊,萊人使正輿子賂夙沙衛以索馬牛,皆百匹,齊師乃還。君子是以知齊靈公之為“靈”也。

夏,齊薑薨。初,穆薑使擇美檟,以自為櫬與頌琴。季文子取以葬。君子曰:“非禮也。禮無所逆,婦,養姑者也,虧姑以成婦,逆莫大焉。《詩》曰:‘其惟哲人,告之話言,順德之行。’季孫於是為不哲矣。且薑氏,君之妣也。《詩》曰:‘為酒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禮,降福孔偕。’”齊侯使諸薑宗婦來送葬。召萊子,萊子不會,故晏弱城東陽以逼之。

鄭成公疾,子駟請息肩於晉。公曰:“楚君以鄭故,親集矢於其目,非異人任,寡人也。若背之,是棄力與言,其誰昵我?免寡人,唯二三子!”秋七月庚辰,鄭伯侖卒。於是子罕當國,子駟為政,子國為司馬。晉師侵鄭,諸大夫欲従晉。子駟曰:“官命未改。”會於戚,謀鄭故也。孟獻子曰:“請城虎牢以逼鄭。”知武子曰:“善。鄫之會,吾子聞崔子之言,今不來矣。滕、薛、小邾之不至,皆齊故也。寡君之憂不唯鄭。罃將複於寡君,而請於齊。得請而告,吾子之功也。若不得請,事將在齊。君子之請,諸侯之福也,豈唯寡君賴之。”穆叔聘於宋,通嗣君也。

冬,複會於戚,齊崔武子及滕、薛、小邾之大夫皆會,知武子之言故也。遂城虎牢,鄭人乃成。

楚公子申為右司馬,多受小國之賂,以逼子重、子辛,楚人殺之。故書曰:“楚殺其大夫公子申。”

襄公三年

【經】三年春,楚公子嬰齊帥師伐吳。公如晉。夏四月壬戌,公及晉侯盟於長樗。公至自晉。六月,公會單子、晉侯、宋公、衛侯、鄭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己未,同盟於雞澤。陳侯使袁僑如會。戊寅,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及陳袁僑盟。

秋,公至自會。冬,晉荀罃帥師伐許。

【傳】三年春,楚子重伐吳,為簡之師,克鳩茲,至於衡山。使鄧廖帥組甲三百、被練三千以侵吳。吳人要而擊之,獲鄧廖。其能免者,組甲八十、被練三百而已。子重歸,既飲至,三日,吳人伐楚,取駕。駕,良邑也。鄧廖,亦楚之良也。君子謂:“子重於是役也,所獲不如所亡。”楚人以是咎子重。

子重病之,遂遇心病而卒。

公如晉,始朝也。夏,盟於長樗。孟獻子相,公稽首。知武子曰:“天子在,而君辱稽首,寡君懼矣。”孟獻子曰:“以敝邑介在東表,密邇仇讎,寡君將君是望,敢不稽首?”晉為鄭服故,且欲修吳好,將合諸侯。使士匄告於齊曰:“寡君使匄,以歲之不易,不虞之不戒,寡君願與一二兄弟相見,以謀不協,請君臨之,使匄乞盟。”齊侯欲勿許,而難為不協,乃盟於耏外。

祁奚請老,晉侯問嗣焉。稱解狐,其仇也,將立之而卒。

又問焉,對曰:“午也可。”於是羊舌職死矣,晉侯曰:“孰可以代之?”對曰:“赤也可。”於是使祁午為中軍尉,羊舌赤佐之。君子謂:“祁奚於是能舉善矣。稱其仇,不為諂。立其子,不為比。舉其偏,不為黨。《商書》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其祁奚之謂矣!解狐得舉,祁午得位,伯華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舉善也夫!唯善,故能舉其類。《詩》雲:‘惟其有之,是以似之。’祁奚有焉。”六月,公會單頃公及諸侯。己未,同盟於雞澤。

晉侯使荀會逆吳子於淮上,吳子不至。

楚子辛為令尹,侵欲於小國。陳成公使袁僑如會求成,晉侯使和組父告於諸侯。秋,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及陳袁僑盟,陳請服也。

晉侯之弟揚幹亂行於曲梁,魏絳戮其仆。晉侯怒,謂羊舌赤曰:“合諸侯以為榮也,揚幹為戮,何辱如之?必殺魏絳,無失也!”對曰:“絳無貳誌,事君不辟難,有罪不逃刑,其將來辭,何辱命焉?”言終,魏絳至,授仆人書,將伏劍。士魴、張老止之。公讀其書曰:“日君乏使,使臣斯司馬。臣聞師眾以順為武,軍事有死無犯為敬。君合諸侯,臣敢不敬?君師不武,執事不敬,罪莫大焉。臣懼其死,以及揚幹,無所逃罪。不能致訓,至於用钅戊。臣之罪重,敢有不従,以怒君心,請歸死於司寇。”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親愛也。吾子之討,軍禮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訓,使幹大命,寡人之過也。

子無重寡人之過,敢以為請。”晉侯以魏絳為能以刑佐民矣,反役,與之禮食,使佐新軍。

張老為中軍司馬,士富為候奄。

楚司馬公子何忌侵陳,陳叛故也。

許靈公事楚,不會於雞澤。冬,晉知武子帥師伐許。

襄公四年

【經】四年春王三月己酉,陳侯午卒。夏,叔孫豹如晉。

秋七月戊子,夫人姒氏薨。葬陳成公。八月辛亥,葬我小君定姒。冬,公如晉。陳人圍頓。

【傳】四年春,楚師為陳叛故,猶在繁陽。韓獻子患之,言於朝曰:“文王帥殷之叛國以事紂,唯知時也。今我易之,難哉!”三月,陳成公卒。楚人將伐陳,聞喪乃止。陳人不聽命。

臧武仲聞之,曰:“陳不服於楚,必亡。大國行禮焉而不服,在大猶有咎,而況小乎?”夏,楚彭名侵陳,陳無禮故也。

穆叔如晉,報知武子之聘也,晉侯享之。金奏《肆夏》之三,不拜。工歌《文王》之三,又不拜。歌《鹿鳴》之三,三拜。韓獻子使行人子員問之,曰:“子以君命,辱於敝邑。先君之禮,藉之以樂,以辱吾子。吾子舍其大,而重拜其細,敢問何禮也?”對曰:“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使臣弗敢與聞。《文王》,兩君相見之樂也,使臣不敢及。《鹿鳴》,君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四牡》,君所以勞使臣也,敢不重拜?《皇皇者華》,君教使臣曰:‘必谘於周。’臣聞之:‘訪問於善為谘,谘親為詢,谘禮為度,谘事為諏,谘難為謀。

‘臣獲五善,敢不重拜?”秋,定姒薨。不殯於廟,無櫬,不虞。匠慶謂季文子曰:“子為正卿,而小君之喪不成,不終君也。君長,誰受其咎?“初,季孫為己樹六檟於蒲圃東門之外。匠慶請木,季孫曰:“略。”匠慶用蒲圃之檟,季孫不禦。君子曰:“《誌》所謂‘多行無禮,必自及也’,其是之謂乎!”冬,公如晉聽政,晉侯享公。公請屬鄫,晉侯不許。孟獻子曰:“以寡君之密邇於仇讎,而願固事君,無失官命。鄫無賦於司馬,為執事朝夕之命敝邑,敝邑褊小,闕而為罪,寡君是以願借助焉!”晉侯許之。

楚人使頓間陳而侵伐之,故陳人圍頓。

無終子嘉父使孟樂如晉,因魏莊子納虎豹之皮,以請和諸戎。晉侯曰:“戎狄無親而貪,不如伐之。”魏絳曰:“諸侯新服,陳新來和,將觀於我,我德則睦,否則攜貳。勞師於戎,而楚伐陳,必弗能救,是棄陳也,諸華必叛。戎,禽獸也,獲戎失華,無乃不可乎?《夏訓》有之曰:‘有窮後羿。’”公曰:“後羿何如?”對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後羿自鉏遷於窮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淫於原獸。棄武羅、伯困、熊髡、龍圉而用寒浞。寒浞,伯明氏之讒子弟也。

伯明後寒棄之,夷羿收之,信而使之,以為己相。浞行媚於內而施賂於外,愚弄其民而虞羿於田,樹之詐慝以取其國家,外內鹹服。羿猶不悛,將歸自田,家眾殺而亨之,以食其子。其子不忍食諸,死於窮門。靡奔有鬲氏。浞因羿室,生澆及豷,恃其讒慝詐偽而不德於民。使澆用師,滅斟灌及斟尋氏。處澆於過,處豷於戈。靡自有鬲氏,收二國之燼,以滅浞而立少康。

少康滅澆於過,後杼滅豷於戈。有窮由是遂亡,失人故也。昔周辛甲之為大史也,命百官,官箴王闕。於《虞人之箴》曰:‘芒芒禹跡,盡為九州,經啟九道。民有寢廟,獸有茂草,各有攸處,德用不擾。在帝夷羿,冒於原獸,忘其國恤,而思其麀牡。武不可重,用不恢於夏家。獸臣司原,敢告仆夫。’《虞箴》如是,可不懲乎?”於是晉侯好田,故魏絳及之。

公曰:“然則莫如和戎乎?”對曰:“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薦居,貴貨易土,土可賈焉,一也。邊鄙不聳,民狎其野,穡人成功,二也。戎狄事晉,四鄰振動,諸侯威懷,三也。以德綏戎,師徒不勤,甲兵不頓,四也。鑒於後羿,而用德度,遠至邇安,五也。君其圖之!”公說,使魏絳盟諸戎,修民事,田以時。

冬十月,邾人、莒人伐鄫。臧紇救鄫,侵邾,敗於狐駘。

國人逆喪者皆髽。魯於是乎始髽,國人誦之曰:“臧之狐裘,敗我於狐駘。我君小子,朱儒是使。朱儒!朱儒!使我敗於邾。”

襄公五年

【經】五年春,公至自晉。夏,鄭伯使公子發來聘。叔孫豹、鄫世子巫如晉。仲孫蔑、衛孫林父子會吳於善道。秋,大雩。楚殺其大夫公子壬夫。公會晉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齊世子光、吳人、鄫人於戚。公至自會。冬,戍陳。楚公子貞帥師伐陳。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齊世子光救陳。十有二月,公至自救陳。辛未,季孫行父卒。

【傳】五年春,公至自晉。

王使王叔陳生愬戎於晉,晉人執之。士魴如京師,言王叔之貳於戎也。

夏,鄭子國來聘,通嗣君也。

穆叔覿鄫大子於晉,以成屬鄫。書曰:“叔孫豹、鄫大子巫如晉。”言比諸魯大夫也。

吳子使壽越如晉,辭不會於雞澤之故,且請聽諸侯之好。

晉人將為之合諸侯,使魯、衛先會吳,且告會期。故孟獻子、孫文子會吳於善道。

秋,大雩,旱也。

楚人討陳叛故,曰:“由令尹子辛實侵欲焉。”乃殺之。

書曰:“楚殺其大夫公子壬夫。”貪也。君子謂:“楚共王於是不刑。《詩》曰:‘周道挺挺,我心扃扃,講事不令,集人來定。’己則無信,而殺人以逞,不亦難乎?《夏書》曰:‘成允成功。’”九月丙午,盟於戚,會吳,且命戍陳也。穆叔以屬鄫為不利,使鄫大夫聽命於會。

楚子囊為令尹。範宣子曰:“我喪陳矣!楚人討貳而立子囊,必改行而疾討陳。陳近於楚,民朝夕急,能無往乎?有陳,非吾事也,無之而後可。”冬,諸侯戍陳。子囊伐陳。十一月甲午,會於城棣以救之。

季文子卒。大夫入斂,公在位。宰庀家器為葬備,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無藏金玉,無重器備。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於公室也。相三君矣,而無私積,可不謂忠乎?

襄公六年

【經】六年春王三月,壬午,杞伯姑容卒。夏,宋華弱來奔。秋,杞葬桓公。滕子來朝。莒人滅鄫。冬,叔孫豹如邾,季孫宿如晉。十有二月,齊侯滅萊。

【傳】六年春,杞桓公卒,始赴以名,同盟故也。

宋華弱與樂轡少相狎,長相優,又相謗也。子蕩怒,以弓梏華弱於朝。平公見之,曰:“司武而梏於朝,難以勝矣!”遂逐之。夏,宋華弱來奔。司城子罕曰:“同罪異罰,非刑也。

專戮於朝,罪孰大焉!”亦逐子蕩。子蕩射子罕之門,曰:“幾日而不我従!”子罕善之如初。

秋,滕成公來朝,始朝公也。

莒人滅鄫,鄫恃賂也。

冬,穆叔如邾,聘,且修平。

晉人以鄫故來討,曰:“何故亡鄫?”季武子如晉見,且聽命。

十一月,齊侯滅萊,萊恃謀也。於鄭子國之來聘也,四月,晏弱城東陽,而遂圍萊。甲寅,堙之環城,傅於堞。及杞桓公卒之月,乙未,王湫帥師及正輿子、棠人軍齊師,齊師大敗之。

丁未,入萊。萊共公浮柔奔棠。正輿子、王湫奔莒,莒人殺之。

四月,陳無宇獻萊宗器於襄宮。晏弱圍棠,十一月丙辰,而滅之。遷萊於郳。高厚、崔杼定其田。

襄公七年

【經】七年春,郯子來朝。夏四月,三卜郊,不従,乃免牲。小邾子來朝。城費。秋,季孫宿如衛。八月,螽。冬十月,衛侯使孫林父來聘。壬戌,及孫林父盟。楚公子貞帥師圍陳。

十有二月,公會晉侯、宋公、陳侯、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於鄬。鄭伯髡頑如會,未見諸侯,丙戌,卒於鄵。陳侯逃歸。

【傳】七年春,郯子來朝,始朝公也。

夏四月,三卜郊,不従,乃免牲。孟獻子曰:“吾乃今而後知有卜筮。夫郊,祀後稷以祈農事也。是故啟蟄而郊,郊而後耕。今既耕而卜郊,宜其不従也。”南遺為費宰。叔仲昭伯為隧正,欲善季氏而求媚於南遺,謂遺:“請城費,吾多與而役。”故季氏城費。

小邾穆公來朝,亦始朝公也。

秋,季武子如衛,報子叔之聘,且辭緩報,非貳也。

冬十月,晉韓獻子告老。公族穆子有廢疾,將立之。辭曰:“《詩》曰:‘豈不夙夜,謂行多露。’又曰:‘弗躬弗親,庶民弗信。’無忌不才,讓,其可乎?請立起也!與田蘇遊,而曰好仁。《詩》曰:‘靖共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恤民為德,正直為正,正曲為直,參和為仁。如是,則神聽之,介福降之。立之,不亦可乎?”庚戌,使宣子朝,遂老。晉侯謂韓無忌仁,使掌公族大夫。

衛孫文子來聘,且拜武子之言,而尋孫桓子之盟。公登亦登。叔孫穆子相,趨進曰:“諸侯之會,寡君未嚐後衛君。今吾子不後寡君,寡君未知所過。吾子其少安!”孫子無辭,亦無悛容。

穆叔曰:“孫子必亡。為臣而君,過而不悛,亡之本也。

《詩》曰:‘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謂従者也。衡而委蛇必折。”楚子囊圍陳,會於鄬以救之。

鄭僖公之為大子也,於成之十六年,與子罕適晉,不禮焉。

又與子豐適楚,亦不禮焉。及其元年,朝於晉。子豐欲愬諸晉而廢之,子罕止之。及將會於鄬,子駟相,又不禮焉。侍者諫,不聽,又諫,殺之。及鄵,子駟使賊夜弑僖公,而以瘧疾赴於諸侯。簡公生五年,奉而立之。

陳人患楚。慶虎、慶寅謂楚人曰:“吾使公子黃往而執之。

“楚人従之。二慶使告陳侯於會,曰:“楚人執公子黃矣!君若不來,群臣不忍社稷宗廟,懼有二圖。”陳侯逃歸。

襄公八年

【經】八年春王正月,公如晉。夏,葬鄭僖公。鄭人侵蔡,獲蔡公子燮。季孫宿會晉侯、鄭伯、齊人、宋人、衛人、邾人於邢丘。公至自晉。莒人伐我東鄙。秋九月,大雩。冬,楚公子貞帥師伐鄭。晉侯使士匄來聘。

【傳】八年春,公如晉,朝,且聽朝聘之數。

鄭群公子以僖公之死也,謀子駟。子駟先之。夏四月庚辰,辟殺子狐、子熙、子侯、子丁。孫擊、孫惡出奔衛。

庚寅,鄭子國、子耳侵蔡,獲蔡司馬公子燮。鄭人皆喜,唯子產不順,曰:“小國無文德,而有武功,禍莫大焉。楚人來討,能勿従乎?従之,晉師必至。晉、楚伐鄭,自今鄭國不四五年,弗得寧矣。”子國怒之曰:“爾何知?國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將為戮矣。”五月甲辰,會於邢丘,以命朝聘之數,使諸侯之大夫聽命。

季孫宿、齊高厚、宋向戌、衛寧殖、邾大夫會之。鄭伯獻捷於會,故親聽命。大夫不書,尊晉侯也。

莒人伐我東鄙,以疆鄫田。

秋九月,大雩,旱也。

冬,楚子囊伐鄭,討其侵蔡也。

子駟、子國、子耳欲従楚,子孔、子蟜、子展欲待晉。子駟曰:“《周詩》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壽幾何?兆雲詢多,職競作羅。’謀之多族,民之多違,事滋無成。民急矣,姑従楚以紓吾民。晉師至,吾又従之。敬共幣帛,以待來者,小國之道也。犧牲玉帛,待於二競,以待強者而庇民焉。寇不為害,民不罷病,不亦可乎?”子展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小國無____信,兵亂日至,亡無日矣。五會之信,今將背之,雖楚救我,將安用之?親我無成,鄙我是欲,不可従也。不如待晉。晉君方明,四軍無闕,八卿和睦,必不棄鄭。楚師遼遠,糧食將盡,必將速歸,何患焉?舍之聞之:‘杖莫如信。’完守以老楚,杖信以待晉,不亦可乎?”子駟曰:“《詩》雲:‘謀夫孔多,是用不集。發言盈庭,誰敢執其咎?如匪行邁謀,是用不得於道。’請従楚,□□非也受其咎。”乃及楚平。

使王子伯駢告於晉,曰:“君命敝邑:‘修而車賦,儆而師徒,以討亂略。’蔡人不従,敝邑之人,不敢寧處,悉索敝賦,以討於蔡,獲司馬燮,獻於邢丘。今楚來討曰:‘女何故稱兵於蔡?’焚我郊保,馮陵我城郭。敝邑之眾,夫婦男女,不皇啟處,以相救也。翦焉傾覆,無所控告。民死亡者,非其父兄,即其子弟,夫人愁痛,不知所庇。民知窮困,而受盟於楚,狐也與其二三臣不能禁止。不敢不告。”知武子使行人子員對之曰:“君有楚命,亦不使一介行李告於寡君,而即安於楚。君之所欲也,誰敢違君?寡君將帥諸侯以見於城下,唯君圖之!”晉範宣子來聘,且拜公之辱,告將用師於鄭。公享之,宣子賦《摽有梅》。季武子曰:“誰敢哉!今譬於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歡以承命,何時之有?”武子賦《角弓》。

賓將出,武子賦《彤弓》。宣子曰:“城濮之役,我先君文公獻功於衡雍,受彤弓於襄王,以為子孫藏。匄也,先君守官之嗣也,敢不承命?”君子以為知禮。

襄公九年

【經】九年春,宋災。夏,季孫宿如晉。五月辛酉,夫人薑氏薨。秋八月癸未,葬我小君穆薑。冬,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伐鄭。十有二月己亥,同盟於戲。楚子伐鄭。

【傳】九年春,宋災。樂喜為司城以為政。使伯氏司裏,火所未至,徹小屋,塗大屋;陳畚挶具綆缶,備水器;量輕重,蓄水潦,積土塗;巡丈城,繕守備,表火道。使華臣具正徒,令隧正納郊保,奔火所。使華閱討右官,官庀其司。向戌討左,亦如之。使樂遄庀刑器,亦如之。使皇鄖命校正出馬,工正出車,備甲兵,庀武守使西鉏吾庀府守,令司宮、巷伯儆宮。二師令四鄉正敬享,祝宗用馬於四墉,祀盤庚於西門之外。

晉侯問於士弱曰:“吾聞之,宋災,於是乎知有天道。何故?”對曰:“古之火正,或食於心,或食於咮,以出內火。

是故咮為鶉火,心為大火。陶唐氏之火正閼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紀時焉。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商人閱其禍敗之釁,必始於火,是以日知其有天道也。”公曰:“可必乎?”對曰:“在道。國亂無象,不可知也。”夏,季武子如晉,報宣子之聘也。

穆薑薨於東宮。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三。史曰:“是謂《艮》之《隨》三。《隨》其出也。君必速也。”薑曰:“亡。是於《周易》曰:‘《隨》,元亨利貞,無咎。’元,體之長也;享,嘉之會也;利,義之和也;貞,事之幹也。體仁足以長人,嘉德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然,故不可誣也,是以雖《隨》無咎。今我婦人而與於亂。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謂元。不靖國家,不可謂亨。作而害身,不可謂利。棄位而姣,不可謂貞。有四德者,《隨》而無咎。

我皆無之,豈《隨》也哉?我則取惡,能無咎乎?必死於此,弗得出矣。”秦景公使士雅乞師於楚,將以伐晉,楚子許之。子囊曰:“不可。當今吾不能與晉爭。晉君類能而使之,舉不失選,官不易方。其卿讓於善,其大夫不失守,其士競於教,其庶人力於農穡。商工皂隸,不知遷業。韓厥老矣,知罃稟焉以為政。

範匄少於中行偃而上之,使佐中軍。韓起少於欒黶,而欒黶、士魴上之,使佐上軍。魏絳多功,以趙武為賢而為之佐。君明臣忠,上讓下競。當是時也,晉不可敵,事之而後可。君其圖之!”王曰:“吾既許之矣。雖不及晉,必將出師。”秋,楚子師於武城以為秦援。秦人侵晉,晉饑,弗能報也。

冬十月,諸侯伐鄭。庚午,季武子、齊崔杼、宋皇鄖従荀罃、士匄門於鄟門。衛北宮括、曹人、邾人従荀偃、韓起門於師之梁。滕人、薛人従欒黶、士魴門於北門。杞人、郳人従趙武、魏絳斬行栗。甲戌,師於汜,令於諸侯曰:“修器備,盛餱糧,歸老幼,居疾於虎牢,肆眚,圍鄭。”鄭人恐,乃行成。

中行獻子曰:“遂圍之,以待楚人之救也而與之戰。不然,無成。”知武子曰:“許之盟而還師,以敝楚人。吾三分四軍,與諸侯之銳以逆來者,於我未病,楚不能矣,猶愈於戰。暴骨以逞,不可以爭。大勞未艾。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製也”諸侯皆不欲戰,乃許鄭成。十一月己亥,同盟於戲,鄭服也。

將盟,鄭六卿公子□非、公子發、公子嘉、公孫輒、公孫蠆、公孫舍之及其大夫、門子皆従鄭伯。晉士莊子為載書,曰:“自今日既盟之後,鄭國而不唯晉命是聽,而或有異誌者,有如此盟。”公子□非趨進曰:“天禍鄭國,使介居二大國之間。大國不加德音而亂以要之,使其鬼神不獲歆其禋祀,其民人不獲享其土利,夫婦辛苦墊隘,無所底告。自今日既盟之後,鄭國而不唯有禮與強可以庇民者是従,而敢有異誌者,亦如之。

“荀偃曰:“改載書。”公孫舍之曰:“昭大神,要言焉。若可改也,大國亦可叛也。”知武子謂獻子曰:“我實不德,而要人以盟,豈禮也哉!非禮,何以主盟?姑盟而退,修德息師而來,終必獲鄭,何必今日?我之不德,民將棄我,豈唯鄭?若能休和,遠人將至,何恃於鄭?”乃盟而還。

晉人不得誌於鄭,以諸侯複伐之。十二月癸亥,門其三門。

閏月,戊寅,濟於陰阪,侵鄭。次於陰口而還。子孔曰:“晉師可擊也,師老而勞,且有歸誌,必大克之。”子展曰:“不可。”公送晉侯。晉侯以公晏於河上,問公年,季武子對曰:“會於沙隨之歲,寡君以生。”晉侯曰:“十二年矣!是謂一終,一星終也。國君十五而生子。冠而生子,禮也,君可以冠矣!大夫盍為冠具?”武子對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禮行之,以金石之樂節之,以先君之祧處之。今寡君在行,未可具也。請及兄弟之國而假備焉。”晉侯曰:“諾。”公還,及衛,冠於成公之廟,假鍾磬焉,禮也。

楚子伐鄭,子駟將及楚平。子孔、子蟜曰:“與大國盟,口血未幹而背之,可乎?”子駟、子展曰:“吾盟固雲:‘唯強是従。’今楚師至,晉不我救,則楚強矣。盟誓之言,豈敢背之?且要盟無質,神弗臨也,所臨唯信。信者,言之瑞也,善之主也,是故臨之。明神不蠲要盟,背之可也。”乃及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