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罷戎入盟,同盟於中分。
楚莊夫人卒,王未能定鄭而歸。
晉侯歸,謀所以息民。魏絳請施舍,輸積聚以貸。自公以下,苟有積者,盡出之。國無滯積,亦無困人。公無禁利,亦無貪民。祈以幣更,賓以特性,器用不作,車服従給。行之期年,國乃有節。三駕而楚不能與爭。
襄公十年
【經】十年春,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會吳於柤。夏,五月甲午,遂滅逼陽。公至自會。楚公子貞、鄭公孫輒帥師伐宋。
晉師伐秦。秋,莒人伐我東鄙。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冬,盜殺鄭公子□□非、公子發、公孫輒。戍鄭虎牢。楚公子貞帥師救鄭。公至自伐鄭。
【傳】十年春,會於柤,會吳子壽夢也。三月癸醜,齊高厚相大子光以先會諸侯於鍾離,不敬。士莊子曰:“高子相大子以會諸侯,將社稷是衛,而皆不敬,棄社稷也,其將不免乎!夏四月戊午,會於柤。
晉荀偃、士匄請伐逼陽,而封宋向戌焉。荀罃曰:“城小而固,勝之不武,弗勝為笑。”固請。丙寅,圍之,弗克。孟氏之臣秦堇父輦重如役。逼陽人啟門,諸侯之士門焉。縣門發,郰人紇抉之以出門者。狄虒彌建大車之輪而蒙之以甲以為櫓,左執之,右拔戟,以成一隊。孟獻子曰:“《詩》所謂‘有力如虎’者也。”主人縣布,堇父登之,及堞而絕之。隊則又縣之,蘇而複上者三。主人辭焉乃退,帶其斷以徇於軍三日。
諸侯之師久於逼陽,荀偃、士匄請於荀罃曰:“水潦將降,懼不能歸,請班師。”知伯怒,投之以機,出於其間,曰:“女成二事而後告餘。餘恐亂命,以不女違。女既勤君而興諸侯,牽帥老夫以至於此,既無武守,而又欲易餘罪,曰:‘是實班師,不然克矣’。餘贏老也,可重任乎?七日不克,必爾乎取之!”五月庚寅,荀偃、士匄帥卒攻逼陽,親受矢石。甲午,滅之。書曰“遂滅逼陽”,言自會也。以與向戌,向戌辭曰:“君若猶辱鎮撫宋國,而以逼陽光啟寡君,群臣安矣,其何貺如之?若專賜臣,是臣興諸侯以自封也,其何罪大焉?敢以死請。”乃予宋公。
宋公享晉侯於楚丘,請以《桑林》。荀罃辭。荀偃、士匄曰:“諸侯宋、魯,於是觀禮。魯有禘樂,賓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舞,師題以旌夏,晉侯懼而退入於房。
去旌,卒享而還。及著雍,疾。卜,桑林見。荀偃、士匄欲奔請禱焉。荀罃不可,曰:“我辭禮矣,彼則以之。猶有鬼神,於彼加之。”晉侯有間,以逼陽子歸,獻於武宮,謂之夷俘。
逼陽妘姓也。使周內史選其族嗣,納諸霍人,禮也。
師歸,孟獻子以秦堇父為右。生秦丕茲,事仲尼。
六月,楚子囊、鄭子耳伐宋,師於訾毋。庚午,圍宋,門於桐門。
晉荀罃伐秦,報其侵也。
衛侯救宋,師於襄牛。鄭子展曰:“必伐衛,不然,是不與楚也。得罪於晉,又得罪於楚,國將若之何?”子駟曰:“國病矣!”子展曰:“得罪於二大國,必亡。病不猶愈於亡乎?”諸大夫皆以為然。故鄭皇耳帥師侵衛,楚令也。孫文子卜追之,獻兆於定薑。薑氏問繇。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而喪其雄。”薑氏曰:“征者喪雄,禦寇之利也。大夫圖之!“衛人追之,孫蒯獲鄭皇耳於犬丘。
秋七月,楚子囊、鄭子耳伐我西鄙。還,圍蕭,八月丙寅,克之。九月,子耳侵宋北鄙。孟獻子曰:“鄭其有災乎!師競已甚。周猶不堪競,況鄭乎?有災,其執政之三士乎!”莒人間諸侯之有事也,故伐我東鄙。
諸侯伐鄭。齊崔杼使大子光先至於師,故長於滕。己酉,師於牛首。
初,子駟與尉止有爭,將禦諸侯之師而黜其車。尉止獲,又與之爭。子駟抑尉止曰:“爾車,非禮也。”遂弗使獻。初,子駟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師氏皆喪田焉,故五族聚群不逞之人,因公子之徒以作亂。於是子駟當國,子國為司馬,子耳為司空,子孔為司徒。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晉、堵女父、子師仆帥賊以入,晨攻執政於西宮之朝,殺子駟、子國、子耳,劫鄭伯以如北宮。子孔知之,故不死。書曰“盜,言無大夫焉。
子西聞盜,不儆而出,屍而追盜,盜入於北宮,乃歸授甲。
臣妾多逃,器用多喪。子產聞盜,為門者,庀群司,閉府庫,慎閉藏,完守備,成列而後出,兵車十七乘,屍而攻盜於北宮。
子蟜帥國人助之,殺尉止,子師仆,盜眾盡死。侯晉奔晉。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齊奔宋。
子孔當國,為載書,以位序,聽政辟。大夫、諸司、門子弗順,將誅之。子產止之,請為之焚書。子孔不可,曰:“為書以定國,眾怒而焚之,是眾為政也,國不亦難乎?”子產曰:“眾怒難犯,專欲難成,合二難以安國,危之道也。不如焚書以安眾,子得所欲,眾亦得安,不亦可乎?專欲無成,犯眾興禍,子必従之。”乃焚書於倉門之外,眾而後定。
諸侯之師城虎牢而戍之。晉師城梧及製,士魴、魏絳戍之。
書曰“戍鄭虎牢”,非鄭地也,言將歸焉。鄭及晉平。楚子囊救鄭。十一月,諸侯之師還鄭而南,至於陽陵,楚師不退。知武子欲退,曰:“今我逃楚,楚必驕,驕則可與戰矣。”欒黶曰:“逃楚,晉之恥也。合諸侯以益恥,不如死!我將獨進。
“師遂進。己亥,與楚師夾潁而軍。子矯曰:“諸侯既有成行,必不戰矣。従之將退,不従亦退。退,楚必圍我。猶將退也。
不如従楚,亦以退之。”宵涉潁,與楚人盟。欒黶欲伐鄭師,荀罃不可,曰:“我實不能禦楚,又不能庇鄭,鄭何罪?不如致怨焉而還。今伐其師,楚必救之,戰而不克,為諸侯笑。克不可命,不如還也!”丁未,諸侯之師還,侵鄭北鄙而歸。楚人亦還。
王叔陳生與伯輿爭政。王右伯輿,王叔陳生怒而出奔。及河,王複之,殺史狡以說焉。不入,遂處之。晉侯使士匄平王室,王叔與伯輿訟焉。王叔之宰與伯輿之大夫瑕禽坐獄於王庭,士匄聽之。王叔之宰曰:“篳門閨竇之人而皆陵其上,其難為上矣!”瑕禽曰:“昔平王東遷,吾七姓従王,牲用備具。王賴之,而賜之騂旄之盟,曰:‘世世無失職。’若篳門閨竇,其能來東底乎?且王何賴焉?今自王叔之相也,政以賄成,而刑放於寵。官之師旅,不勝其富,吾能無篳門閨竇乎?唯大國圖之!下而無直,則何謂正矣?”範宣子曰:“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所在,亦左之。”使王叔氏與伯輿合要,王叔氏不能舉其契。王叔奔晉。不書,不告也。單靖公為卿士,以相王室。
襄公十一年
【經】十有一年春王正月,作三軍。夏四月,四卜郊,不従,乃不郊。鄭公孫舍之帥師侵宋。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齊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秋七月己未,同盟於亳城北。公至自伐鄭。楚子、鄭伯伐宋。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齊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會於蕭魚。公至自會。楚執鄭行人良霄。冬,秦人伐晉。
【傳】十一年春,季武子將作三軍,告叔孫穆子曰:“請為三軍,各征其軍。”穆子曰:“政將及子,子必不能。”武子固請之,穆子曰:“然則盟諸?”乃盟諸僖閎,詛諸五父之衢。
正月,作三軍,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三子各毀其乘。李氏使其乘之人,以其役邑入者,無征;不入者,倍征。孟氏使半為臣,若子若弟。叔孫氏使盡為臣,不然,不舍。
鄭人患晉、楚之故,諸大夫曰:“不従晉,國幾亡。楚弱於晉,晉不吾疾也。晉疾,楚將辟之。何為而使晉師致死於我,楚弗敢敵,而後可固與也。”子展曰:“與宋為惡,諸侯必至,吾従之盟。楚師至,吾又従之,則晉怒甚矣。晉能驟來,楚將不能,吾乃固與晉。”大夫說之,使疆埸之司惡於宋。宋向戌侵鄭,大獲。子展曰:“師而伐宋可矣。若我伐宋,諸侯之伐我必疾,吾乃聽命焉,且告於楚。楚師至,吾又與之盟,而重賂晉師,乃免矣。”夏,鄭子展侵宋。
四月,諸侯伐鄭。己亥,齊大子光、宋向戌先至於鄭,門於東門。其莫,晉荀罃至於西郊,東侵舊許。衛孫林父侵其北鄙。六月,諸侯會於北林,師於向,右還,次於瑣,圍鄭。觀兵於南門,西濟於濟隧。鄭人懼,乃行成。
秋七月,同盟於亳。範宣子曰:“不慎,必失諸侯。諸侯道敝而無成,能無貳乎?”乃盟,載書曰:“凡我同盟,毋蘊年,毋壅利,毋保奸,毋留慝,救災患,恤禍亂,同好惡,獎王室。或間茲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國之祖,明神殛之,俾失其民,隊命亡氏,踣其國家。
“楚子囊乞旅於秦,秦右大夫詹帥師従楚子,將以伐鄭。鄭伯逆之。丙子,伐宋。
九月,諸侯悉師以複伐鄭。鄭人使良霄、大宰石??如楚,告將服於晉,曰:“孤以社稷之故,不能懷君。君若能以玉帛綏晉,不然則武震以攝威之,孤之願也。”楚人執之,書曰“行人”,言使人也。諸侯之師觀兵於鄭東門,鄭人使王子伯駢行成。甲戌,晉趙武入盟鄭伯。冬十月丁亥,鄭子展出盟晉侯。
十二月戊寅,會於蕭魚。庚辰,赦鄭囚,皆禮而歸之。納斥候,禁侵掠。晉侯使叔肸告於諸侯。公使臧孫紇對曰:“凡我同盟,小國有罪,大國致討,苟有以藉手,鮮不赦宥。寡君聞命矣。
“鄭人賂晉侯以師悝、師觸、師蠲,廣車、軘車淳十五乘,甲兵備,凡兵車百乘,歌鍾二肆,及其鏄磐,女樂二八。
晉侯以樂之半賜魏絳,曰:“子教寡人和諸戎狄,以正諸華。八年之中,九合諸侯,如樂之和,無所不諧。請與子樂之。
“辭曰:“夫和戎狄,國之福也;八年之中,九合諸侯,諸侯無慝,君之靈也,二三子之勞也,臣何力之有焉?抑臣願君安其樂而思其終也!《詩》曰:‘樂隻君子,殿天子之邦。樂隻君子,福祿攸同。便蕃左右,亦是帥従。’夫樂以安德,義以處之,禮以行之,信以守之,仁以厲之,而後可以殿邦國,同福祿,來遠人,所謂樂也。《書》曰:‘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敢以此規。”公曰:“子之教,敢不承命。抑微子,寡人無以待戎,不能濟河。夫賞,國之典也,藏在盟府,不可廢也,子其受之!”魏絳於是乎始有金石之樂,禮也。
秦庶長鮑、庶長武帥師伐晉以救鄭。鮑先入晉地,士魴禦之,少秦師而弗設備。壬午,武濟自輔氏,與鮑交伐晉師。己醜,秦、晉戰於櫟,晉師敗績,易秦故也。
襄公十二年
【經】十有二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我東鄙,圍台。季孫宿帥師救台,遂入鄆。夏,晉侯使士魴來聘。秋九月,吳子乘卒。
冬,楚公子貞帥師侵宋。公如晉。
【傳】十二年春,莒人伐我東鄙,圍台。季武子救台,遂入鄆,取其鍾以為公盤。
夏,晉士魴來聘,且拜師。
秋,吳子壽夢卒。臨於周廟,禮也。凡諸侯之喪,異姓臨於外,同姓於宗廟,同宗於祖廟,同族於禰廟。是故魯為諸姬,臨於周廟。為邢、凡、蔣、茅、胙、祭臨於周公之廟。
冬,楚子囊、秦庶長無地伐宋,師於揚梁,以報晉之取鄭也。
靈王求後於齊。齊侯問對於晏桓子,桓子對曰:“先王之禮辭有之,天子求後於諸侯,諸侯對曰:‘夫婦所生若而人。
妾婦之子若而人。’無女而有姊妹及姑姊妹,則曰:‘先守某公之遺女若而人。’”齊侯許昏,王使陰裏逆之。
公如晉,朝,且拜士魴之辱,禮也。
秦嬴歸於楚。楚司馬子庚聘於秦,為夫人寧,禮也。
襄公十三年
【經】十有三年春,公至自晉。夏,取邿。秋九月庚辰,楚子審卒。冬,城防。
【傳】十三年春,公至自晉,孟獻子書勞於廟,禮也。
夏,邿亂,分為三。師救邿,遂取之。凡書“取”,言易也。用大師焉曰“滅”。弗地曰“入”。
荀罃、士魴卒。晉侯搜於上以治兵,使士匄將中軍,辭曰:“伯遊長。昔臣習於知伯,是以佐之,非能賢也。請従伯遊。
“荀偃將中軍,士匄佐之。使韓起將上軍,辭以趙武。又使欒黶,辭曰:“臣不如韓起。韓起願上趙武,君其聽之!”使趙武將上軍,韓起佐之。欒黶將下軍,魏絳佐之。新軍無帥,晉侯難其人,使其什吏,率其卒乘官屬,以従於下軍,禮也。晉國之民,是以大和,諸侯遂睦。君子曰:“讓,禮之主也。範宣子讓,其下皆讓。欒黶為汰,弗敢違也。晉國以平,數世賴之。刑善也夫!一人刑善,百姓休和,可不務乎?《書》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其寧惟永。’其是之謂乎?周之興也,其《詩》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言刑善也。及其衰也,其《詩》曰:‘大夫不均,我従事獨賢。’言不讓也。世之治也,君子尚能而讓其下,小人農力以事其上,是以上下有禮,而讒慝黜遠,由不爭也,謂之懿德。及其亂也,君子稱其功以加小人,小人伐其技以馮君子,是以上下無禮,亂虐並生,由爭善也,謂之昏德。國家之敝,恒必由之。”楚子疾,告大夫曰:“不穀不德,少主社稷,生十年而喪先君,未及習師保之教訓,而應受多福。是以不德,而亡師於鄢,以辱社稷,為大夫憂,其弘多矣。若以大夫之靈,獲保首領以歿於地,唯是春秋窀穸之事,所以従先君於禰廟者,請為‘靈’若‘厲’。大夫擇焉!”莫對。及五命乃許。
秋,楚共王卒。子囊謀諡。大夫曰:“君有命矣。”子囊曰:“君命以共,若之何毀之?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撫有蠻夷,奄征南海,以屬諸夏,而知其過,可不謂共乎?請諡之‘共’。”大夫従之。
吳侵楚,養由基奔命,子庚以師繼之。養叔曰:“吳乘我喪,謂我不能師也,必易我而不戒。子為三覆以待我,我請誘之。”子庚従之。戰於庸浦,大敗吳師,獲公子黨。君子以吳為不吊。《詩》曰:“不吊昊天,亂靡有定。”冬,城防,書事,時也。於是將早城,臧武仲請俟畢農事,禮也。
鄭良霄、大宰石??猶在楚。石??言於子囊曰:“先王卜征五年,而歲習其祥,祥習則行,不習則增修德而改卜。今楚實不競,行人何罪?止鄭一卿,以除其逼,使睦而疾楚,以固於晉,焉用之?使歸而廢其使,怨其君以疾其大夫,而相牽引也,不猶愈乎?”楚人歸之。
襄公十四年
【經】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季孫宿、叔老會晉士匄、齊人、宋人、衛人、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會吳於向。二月乙朔,日有食之。夏四月,叔孫豹會晉荀偃、齊人、宋人、衛北宮括、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伐秦。己未,衛侯出奔齊。
莒人侵我東鄙。秋,楚公子貞帥師伐吳。冬,季孫宿會晉士匄、宋華閱、衛孫林父、鄭公孫蠆、莒人、邾人於戚。
【傳】十四年春,吳告敗於晉。會於向,為吳謀楚故也。
範宣子數吳之不德也,以退吳人。
執莒公子務婁,以其通楚使也。
將執戎子駒支。範宣子親數諸朝,曰:“來!薑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於瓜州,乃祖吾離被苫蓋,蒙荊棘,以來歸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與女剖分而食之。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知昔者,蓋言語漏泄,則職女之由。詰朝之事,爾無與焉!與將執女!”對曰:“昔秦人負恃其眾,貪於土地,逐我諸戎。惠公蠲其大德,謂我諸戎,是四嶽之裔胄也,毋是翦棄。賜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我諸戎除翦其荊棘,驅其狐狸豺狼,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於今不貳。昔文公與秦伐鄭,秦人竊與鄭盟而舍戍焉,於是乎有殽之師。晉禦其上,戎亢其下,秦師不複,我諸戎實然。譬如捕鹿,晉人角之,諸戎掎之,與晉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來,晉之百役,與我諸戎相繼於時,以従執政,猶殽誌也。豈敢離逖?今官之師旅,無乃實有所闕,以攜諸侯,而罪我諸戎!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贄幣不通,言語不達,何惡之能為?不與於會,亦無瞢焉!”賦《青蠅》而退。宣子辭焉,使即事於會,成愷悌也。於是,子叔齊子為季武子介以會,自是晉人輕魯幣,而益敬其使。
吳子諸樊既除喪,將立季劄。季劄辭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遂弗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君,義嗣也。誰敢奸君?有國,非吾節也。劄雖不才,願附於子臧,以無失節。”固立之。棄其室而耕。乃舍之。
夏,諸侯之大夫従晉侯伐秦,以報櫟之役也。晉侯待於竟,使六卿帥諸侯之師以進。及涇,不濟。叔向見叔孫穆子。穆子賦《匏有苦葉》。叔向退而具舟,魯人、莒人先濟。鄭子蟜見衛北宮懿子曰:“與人而不固,取惡莫甚焉!若社稷何?”懿子說。二子見諸侯之師而勸之濟,濟涇而次。秦人毒涇上流,師人多死。鄭司馬子蟜帥鄭師以進,師皆従之,至於棫林,不獲成焉。荀偃令曰:“雞鳴而駕,塞井夷灶,唯餘馬首是瞻!“欒黶曰:“晉國之命,未是有也。餘馬首欲東。”乃歸。下軍従之。左史謂魏莊子曰:“不待中行伯乎?”莊子曰:“夫子命従帥。欒伯,吾帥也,吾將従之。従帥,所以待夫子也。
“伯遊曰:“吾令實過,悔之何及,多遺秦禽。”乃命大還。
晉人謂之遷延之役。
欒钅鹹曰:“此役也,報櫟之敗也。役又無功,晉之恥也。
吾有二位於戎路,敢不恥乎?”與士鞅馳秦師,死焉。士鞅反,欒黶謂士匄曰:“餘弟不欲住,而子召之。餘弟死,而子來,是而子殺餘之弟也。弗逐,餘亦將殺之。”士鞅奔秦。
於是,齊崔杼、宋華閱、仲江會伐秦,不書,惰也。向之會亦如之。衛北宮括不書於向,書於伐秦,攝也。
秦伯問於士鞅曰:“晉大夫其誰先亡?”對曰:“其欒氏乎!”秦伯曰:“以其汰乎?”對曰:“然。欒黶汰虐已甚,猶可以免。其在盈乎!”秦伯曰:“何故?”對曰:“武子之德在民,如周人之思召公焉,愛其甘棠,況其子乎?欒黶死,盈之善未能及人,武子所施沒矣,而黶之怨實章,將於是乎在。”秦伯以為知言,為之請於晉而複之。
衛獻公戒孫文子、寧惠子食,皆服而朝。日旰不召,而射鴻於囿。二子従之,不釋皮冠而與之言。二子怒。孫文子如戚,孫蒯入使。公飲之酒,使大師歌《巧言》之卒章。大師辭,師曹請為之。初,公有嬖妾,使師曹誨之琴,師曹鞭之。公怒,鞭師曹三百。故師曹欲歌之,以怒孫子以報公。公使歌之,遂誦之。
蒯懼,告文子。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並帑於戚而入,見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懼社稷之傾覆,將若之何?”對曰:“君製其國,臣敢奸之?雖奸之,庸如愈乎?”遂行,従近關出。公使子蟜、子伯、子皮與孫子盟於丘宮,孫子皆殺之。四月己未,子展奔齊。公如鄄,使子行於孫子,孫子又殺之。公出奔齊,孫氏追之,敗公徒於河澤。
鄄人執之。
初,尹公佗學射於庚公差,庚公差學射於公孫丁。二子追公,公孫丁禦公。子魚曰:“射為背師,不射為戮,射為禮乎。
“射兩軥而還。尹公佗曰:“子為師,我則遠矣。”乃反之。
公孫丁授公轡而射之,貫臂。
子鮮従公,及竟,公使祝宗告亡,且告無罪。定薑曰:“無神何告?若有,不可誣也。有罪,若何告無?舍大臣而與小臣謀,一罪也。先君有塚卿以為師保,而蔑之,二罪也。餘以巾櫛事先君,而暴妾使餘,三罪也。告亡而已,無告無罪。”公使厚成叔吊於衛,曰:“寡君使瘠,聞君不撫社稷,而越在他竟,若之何不吊?以同盟之故,使瘠敢私於執事曰:‘有君不吊,有臣不敏,君不赦宥,臣亦不帥職,增淫發泄,其若之何?’”衛人使大叔儀對曰:“群臣不佞,得罪於寡君。
寡君不以即刑而悼棄之,以為君憂。君不忘先君之好,辱吊群臣,又重恤之。敢拜君命之辱,重拜大貺。”厚孫歸,複命,語臧武仲曰:“衛君其必歸乎!有大叔儀以守,有母弟鱄以出,或撫其內,或營其外,能無歸乎?”齊人以郲寄衛侯。及其複也,以郲糧歸。右宰穀従而逃歸,衛人將殺之。辭曰:“餘不說初矣,餘狐裘而羔袖。”乃赦之。
衛人立公孫剽,孫林父、寧殖相之,以聽命於諸侯。
衛侯在郲,臧紇如齊,唁衛侯。與之言,虐。退而告其人曰:“衛侯其不得入矣!其言糞土也,亡而不變,何以複國?“子展、子鮮聞之,見臧紇,與之言,道。臧孫說,謂其人曰:“衛君必入。夫二子者,或輓之,或推之,欲無入,得乎?“師歸自伐秦,晉侯舍新軍,禮也。成國不過半天子之軍,周為六軍,諸侯之大者,三軍可也。於是知朔生盈而死,盈生六年而武子卒,彘裘亦幼,皆未可立也。新軍無帥,故舍之。
師曠侍於晉侯。晉侯曰:“衛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對曰:“或者其君實甚。良君將賞善而刑淫,養民如子,蓋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愛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匱神乏祀,百姓絕望,社稷無主,將安用之?弗去何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為之貳,使師保之,勿使過度。是故天子有公,諸侯有卿,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隸、牧、圉皆有親昵,以相輔佐也。善則賞之,過則匡之,患則救之,失則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補察其政。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諫,大夫規誨,士傳言,庶人謗,商旅於市,百工獻藝。
故《夏書》曰:‘遒人以木鐸徇於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正月孟春,於是乎有之,諫失常也。天之愛民甚矣。豈其使一人肆於民上,以従其淫,而棄天地之性?必不然矣。”秋,楚子為庸浦之役故,子囊師於棠以伐吳,吳不出而還。
子囊殿,以吳為不能而弗儆。吳人自皋舟之隘要而擊之,楚人不能相救。吳人敗之,獲楚公子宜穀。
王使劉定公賜齊侯命,曰:“昔伯舅大公,右我先王,股肱周室,師保萬民,世胙大師,以表東海。王室之不壞,繄伯舅是賴。今餘命女環!茲率舅氏之典,纂乃祖考,無忝乃舊。
敬之哉,無廢朕命!”晉侯問衛故於中行獻子,對曰:“不如因而定之。衛有君矣,伐之,未可以得誌而勤諸侯。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撫之。
‘仲虺有言曰:‘亡者侮之,亂者取之,推亡固存,國之道也。
‘君其定衛以待時乎!”冬,會於戚,謀定衛也。
範宣子假羽毛於齊而弗歸,齊人始貳。
楚子囊還自伐吳,卒。將死,遺言謂子庚:“必城郢。”君子謂:“子囊忠。君薨不忘增其名,將死不忘衛社稷,可不謂忠乎?忠,民之望也。《詩》曰:‘行歸於周,萬民所望。
‘忠也。”
襄公十五年
【經】十有五年春,宋公使向戌來聘。二月己亥,及向戌盟於劉。劉夏逆王後於齊。夏,齊侯伐我北鄙,圍成。公救成,至遇。季孫宿、叔孫豹帥師城成郛。秋八月丁巳,日有食之。
邾人伐我南鄙。冬十有一月癸亥,晉侯周卒。
【傳】十五年春,宋向戌來聘,且尋盟。見孟獻子,尤其室,曰:“子有令聞,而美其室,非所望也!”對曰:“我在晉,吾兄為之,毀之重勞,且不敢間。”官師従單靖公逆王後於齊。卿不行,非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