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公(元年至三十一年)2(2 / 3)

鄭伯賞入陳之功。三月甲寅朔,享子展,賜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賜子產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子產辭邑,曰:“自上以下,隆殺以兩,禮也。臣之位在四,且子展之功也。臣不敢及及賞禮,請辭邑。”公固予之,乃受三邑。公孫揮曰:“子產其將知政矣!讓不失禮。”晉人為孫氏故,召諸侯,將以討衛也。夏,中行穆子來聘,召公也。

楚子、秦人侵吳,及雩婁,聞吳有備而還。遂侵鄭,五月,至於城麇。鄭皇頡戍之,出,與楚師戰,敗。穿封戌囚皇頡,公子圍與之爭之。正於伯州犁,伯州犁曰:“請問於囚。”乃立囚。伯州犁曰:“所爭,君子也,其何不知?”上其手,曰:“夫子為王子圍,寡君之貴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為穿封戌,方城外之縣尹也。誰獲子?”囚曰:“頡遇王子,弱焉。”戌怒,抽戈逐王子圍,弗及。楚人以皇頡歸。

印堇父與皇頡戍城麇,楚人囚之,以獻於秦。鄭人取貨於印氏以請之,子大叔為令正,以為請。子產曰:“不獲。受楚之功而取貨於鄭,不可謂國,秦不其然。若曰:‘拜君之勤鄭國,微君之惠,楚師其猶在敝邑之城下。’其可。”弗従,遂行。秦人不予。更幣,従子產而後獲之。

六月,公會晉趙武、宋向戌、鄭良霄、曹人於澶淵以討衛,疆戚田。取衛西鄙懿氏六十以與孫氏。趙武不書,尊公也。向戌不書,後也。鄭先宋,不失所也。於是衛侯會之。晉人執寧喜、北宮遺,使女齊以先歸。衛侯如晉,晉人執而囚之於士弱氏。

秋七月,齊侯、鄭伯為衛侯故,如晉,晉侯兼享之。晉侯賦《嘉樂》。國景子相齊侯,賦《蓼蕭》。子展相鄭伯,賦《緇衣》。叔向命晉侯拜二君曰:“寡君敢拜齊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敢拜鄭君之不貳也。”國子使晏平仲私於叔向,曰:“晉君宣其明德於諸侯,恤其患而補其闕,正其違而治其煩,所以為盟主也。今為臣執君,若之何?”叔向告趙文子,文子以告晉侯。晉侯言衛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國子賦《轡之柔矣》,子展賦《將仲子兮》,晉侯乃許歸衛侯。叔向曰:“鄭七穆,罕氏其後亡者也。子展儉而壹。”初,宋芮司徒生女子,赤而毛,棄諸堤下,共姬之妾取以入,名之曰棄。長而美。平公入夕,共姬與之食。公見棄也,而視之,尤。姬納諸禦,嬖,生佐。惡而婉。大子痤美而很,合左師畏而惡之。寺人惠牆伊戾為大子內師而無寵。

秋,楚客聘於晉,過宋。大子知之,請野享之。公使往,伊戾請従之。公曰:“夫不惡女乎?”對曰:“小人之事君子也,惡之不敢遠,好之不敢近。敬以待命,敢有貳心乎?縱有共其外,莫共其內,臣請往也。”遣之。至,則臽欠,用牲,加書,征之,而聘告公曰:“大子將為亂,既與楚客盟矣。”公曰:“為我子,又何求?”對曰:“欲速。”公使視之,則信有焉。問諸夫人與左師,則皆曰:“固聞之。”公囚大子。

大子曰:“唯佐也能免我。”召而使請,曰:“日中不來,吾知死矣。”左師聞之,聒而與之語。過期,乃縊而死。佐為大子。公徐聞其無罪也,乃亨伊戾。

左師見夫人之步馬者,問之,對曰:“君夫人氏也。”左師曰:“誰為君夫人?餘胡弗知?”圉人歸,以告夫人。夫人使饋之錦與馬,先之以玉,曰:“君之妾棄使某獻。”左師改命曰:“君夫人。”而後再拜稽首受之。

鄭伯歸自晉,使子西如晉聘,辭曰:“寡君來煩執事,懼不免於戾,使夏謝不敏。”君子曰:“善事大國。”初,楚伍參與蔡太師子朝友,其子伍舉與聲子相善也。伍舉娶於王子牟,王子牟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舉實送之。

“伍舉奔鄭,將遂奔晉。聲子將如晉,遇之於鄭郊,班荊相與食,而言複故。聲子曰:“子行也!吾必複子。”及宋向戌將平晉、楚,聲子通使於晉。還如楚,令尹子木與之語,問晉故焉,且曰:“晉大夫與楚孰賢?”對曰:“晉卿不如楚,其大夫則賢,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雖楚有材,晉實用之。”子木曰:“夫獨無族姻乎?”對曰:“雖有,而用楚材實多。歸生聞之:‘善為國者,賞不僭而刑不濫。’賞僭,則懼及淫人;刑濫,則懼及善人。若不幸而過,寧僭無濫。

與其失善,寧其利淫。無善人,則國従之。《詩》曰:‘人之雲亡,邦國殄瘁。’無善人之謂也。故《夏書》曰:‘與其殺不幸,寧失不經。’懼失善也。《商頌》有之曰:‘不僭不濫,不敢怠皇,命於下國,封建厥福。’此湯所以獲天福也。古之治民者,勸賞而畏刑,恤民不倦。賞以春夏,刑以秋冬。是以將賞,為之加膳,加膳則飫賜,此以知其勸賞也。將刑,為之不舉,不舉則徹樂,此以知其畏刑也。夙興夜寐,朝夕臨政,此以知其恤民也。三者,禮之大節也。有禮無敗。今楚多淫刑,其大夫逃死於四方,而為之謀主,以害楚國,不可救療,所謂不能也。子儀之亂,析公奔晉。晉人置諸戎車之殿,以為謀主。

繞角之役,晉將遁矣,析公曰:‘楚師輕窕,易震蕩也。若多鼓鈞聲,以夜軍之,楚師必遁。’晉人従之,楚師宵潰。晉遂侵蔡,襲沈,獲其君;敗申、息之師於桑隧,獲申麗而還。鄭於是不敢南麵。楚失華夏,則析公之為也。雍子之父兄譖雍子,君與大夫不善是也。雍子奔晉。晉人與之鄐,以為謀主。彭城之役,晉、楚遇於靡角之穀。晉將遁矣。雍子發命於軍曰:‘歸老幼,反孤疾,二人役,歸一人,簡兵搜乘,秣馬蓐食,師陳焚次,明日將戰。’行歸者而逸楚囚,楚師宵潰。晉絳彭城而歸諸宋,以魚石歸。楚失東夷,子辛死之,則雍子之為也。

子反與子靈爭夏姬,而雍害其事,子靈奔晉。晉人與之邢,以為謀主。扞禦北狄,通吳於晉,教吳判楚,教之乘車、射禦、驅侵,使其子孤庸為吳行人焉。吳於是伐巢、取駕、克棘、入州來,楚罷於奔命,至今為患,則子靈之為也。若敖之亂,伯賁之子賁皇奔晉。晉人與之苗,以為謀主。鄢陵之役,楚晨壓晉軍而陳,晉將遁矣。苗賁皇曰:‘楚師之良,在其中軍王族而已。若塞井夷灶,成陳以當之,欒、範易行以誘之,中行、二郤必克二穆。吾乃四萃於其王族,必大敗之。’晉人従之,楚師大敗,王夷師熠,子反死之。鄭叛吳興,楚失諸侯,則苗賁皇之為也。”子木曰:“是皆然矣。”聲子曰:“今又有甚於此。椒舉娶於申公子牟,子牟得戾而亡,君大夫謂椒舉:‘女實遣之!’懼而奔鄭,引領南望曰:‘庶幾赦餘!’亦弗圖也。今在晉矣。晉人將與之縣,以比叔向。彼若謀害楚國,豈不為患?”子木懼,言諸王,益其祿爵而複之。聲子使椒鳴逆之。

許靈公如楚,請伐鄭,曰:“師不興,孤不歸矣!”八月,卒於楚。楚子曰:“不伐鄭,何以求諸侯?”冬十月,楚子伐鄭。鄭人將禦之,子產曰:“晉、楚將平,諸侯將和,楚王是故昧於一來。不如使逞而歸,乃易成也。夫小人之性,釁於勇,嗇於禍,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國家之利也。若何従之?”子展說,不禦寇。十二月乙酉,入南裏,墮其城。涉於樂氏,門於師之梁。縣門發,獲九人焉。涉入汜而歸,而後葬許靈公。

衛人歸衛姬於晉,乃釋衛侯。君子是以知平公之失政也。

晉韓宣子聘於周。王使請事。對曰:“晉士起將歸時事於宰旅,無他事矣。”王聞之曰:“韓氏其昌阜於晉乎!辭不失舊。”齊人城郟之歲,其夏,齊烏餘以廩丘奔晉,襲衛羊角,取之;遂襲我高魚。有大雨,自其竇入,介於其庫,以登其城,克而取之。又取邑於宋。於是範宣子卒,諸侯弗能治也,及趙文子為政,乃卒治之。文子言於晉侯曰:“晉為盟主。諸侯或相侵也,則討而使歸其地。今烏餘之邑,皆討類也,而貪之,是無以為盟主也。請歸之!”公曰:“諾。孰可使也?”對曰:“胥梁帶能無用師。”晉侯使往。

襄公二十七年

【經】二十有七春,齊侯使慶封聘。夏,叔孫豹會晉趙武、楚屈建、蔡公孫歸生、衛石惡、陳孔奐、鄭良霄、許人、曹人於宋。衛殺其大夫寧喜。衛侯之弟鱄出奔晉。秋七月辛巳,豹及諸侯之大夫盟於宋。冬十有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傳】二十七年春,胥梁帶使諸喪邑者具車徒以受地,必周。使烏餘車徒以受封,烏餘以眾出。使諸侯偽效烏餘之封者,而遂執之,盡獲之。皆取其邑而歸諸侯,諸侯是以睦於晉。

齊慶封來聘,其車美。孟孫謂叔孫曰:“慶季之車,不亦美乎?”叔孫曰:“豹聞之:‘服美不稱,必以惡終。’美車何為?”叔孫與慶封食,不敬。為賦《相鼠》,亦不知也。衛寧喜專,公患之。公孫免餘請殺之。公曰:“微寧子不及此,吾與之言矣。事未可知,隻成惡名,止也。”對曰:“臣殺之,君勿與知。”乃與公孫無地、公孫臣謀,使攻寧氏。弗克,皆死。公曰:“臣也無罪,父子死餘矣!”夏,免餘複攻寧氏,殺寧喜及右宰穀,屍諸朝。石惡將會宋之盟,受命而出。衣其屍,枕之股而哭之。欲斂以亡,懼不免,且曰:“受命矣。”乃行。

子鮮曰:“逐我者出,納我者死,賞罰無章,何以沮勸?君失其信,而國無刑。不亦難乎!且鱄實使之。”遂出奔晉。

公使止之,不可。及河,又使止之。止使者而盟於河,托於木門,不鄉衛國而坐。木門大夫勸之仕,不可,曰:“仕而廢其事,罪也。従之,昭吾所以出也。將準愬乎?吾不可以立於人之朝矣。”終身不仕。公喪之,如稅服,終身。

公與免餘邑六十,辭曰:“唯卿備百邑,臣六十矣。下有上祿,亂也,臣弗敢聞。且寧子唯多邑,故死。臣懼死之速及也。”公固與之,受其半。以為少師。公使為卿,辭曰:“大叔儀不貳,能讚大事。君其命之!”乃使文子為卿。

宋向戌善於趙文子,又善於令尹子木,欲弭諸侯之兵以為名。如晉,告趙孟。趙孟謀於諸大夫,韓宣子曰:“兵,民之殘也,財用之蠹,小國之大災也。將或弭之,雖曰不可,必將許之。弗許,楚將許之,以召諸侯,則我失為盟主矣。”晉人許之。如楚,楚亦許之。如齊,齊人難之。陳文子曰:“晉、楚許之,我焉得已。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許,則固攜吾民矣!將焉用之?”齊人許之。告於秦,秦亦許之。皆告於小國,為會於宋。

五月甲辰,晉趙武至於宋。丙午,鄭良霄至。六月丁未朔,宋人享趙文子,叔向為介。司馬置折俎,禮也。仲尼使舉是禮也,以為多文辭。戊申,叔孫豹、齊慶封、陳須無、衛石惡至。

甲寅,晉荀盈従趙武至。丙辰,邾悼公至。壬戌,楚公子黑肱先至,成言於晉。丁卯,宋戌如陳,従子木成言於楚。戊辰,滕成公至。子木謂向戌:“請晉、楚之従交相見也。”庚午,向戌複於趙孟。趙孟曰:“晉、楚、齊、秦,匹也。晉之不能於齊,猶楚之不能於秦也。楚君若能使秦君辱於敝邑,寡君敢不固請於齊?”壬申,左師複言於子木。子木使馹謁諸王,王曰:“釋齊、秦,他國請相見也。”秋七月戊寅,左師至。是夜也,趙孟及子皙盟,以齊言。庚辰,子木至自陳。陳孔奐、蔡公孫歸生至。曹、許之大夫皆至。以藩為軍,晉、楚各處其偏。伯夙謂趙孟曰:“楚氛甚惡,懼難。”趙孟曰:“吾左還,入於宋,若我何?”辛巳,將盟於宋西門之外,楚人衷甲。伯州犁曰:“合諸侯之師,以為不信,無乃不可乎?夫諸侯望信於楚,是以來服。

若不信,是棄其所以服諸侯也。”固請釋甲。子木曰:“晉、楚無信久矣,事利而已。苟得誌焉,焉用有信?”大宰退,告人曰:“令尹將死矣,不及三年。求逞誌而棄信,誌將逞乎?誌以發言,言以出信,信以立誌,參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趙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為不信,猶不可,單斃其死。若合諸侯之卿,以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濟之。必莫之與也,安能害我?且吾因宋以守病,則夫能致死,與宋致死,雖倍楚可也。子何懼焉?又不及是。曰弭兵以召諸侯,而稱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季武子使謂叔孫以公命,曰:“視邾、滕。”既而齊人請邾,宋人請滕,皆不與盟。叔孫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國也,何故視之?宋、衛,吾匹也。”乃盟。故不書其族,言違命也。

晉、楚爭先。晉人曰:“晉固為諸侯盟主,未有先晉者也。

“楚人曰:“子言晉、楚匹也,若晉常先,是楚弱也。且晉、楚狎主諸侯之盟也久矣!豈專在晉?”叔向謂趙孟曰:“諸侯歸晉之德隻,非歸其屍盟也。子務德,無爭先!且諸侯盟,小國固必有屍盟者。楚為晉細,不亦可乎?”乃先楚人。書先晉,晉有信也。

壬午,宋公兼享晉、楚之大夫,趙孟為客。子木與之言,弗能對。使叔向侍言焉,子木亦不能對也。

乙酉,宋公及諸侯之大夫盟於蒙門之外。子木問於趙孟曰:“範武子之德何如?”對曰:“夫人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無隱情。其祝史陳信於鬼神,無愧辭。”子木歸,以語王。王曰:“尚矣哉!能歆神人,宜其光輔五君以為盟主也。”子木又語王曰:“宜晉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無以當之,不可與爭。”晉荀寅遂如楚蒞盟。

鄭伯享趙孟於垂隴,子展、伯有、子西、子產、子大叔、二子石従。趙孟曰:“七子従君,以寵武也。請皆賦以卒君貺,武亦以觀七子之誌。”子展賦《草蟲》,趙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當之。”伯有賦《鶉之賁賁》,趙孟曰:“床第之言不逾閾,況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聞也。”子西賦《黍苗》之四章,趙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產賦《隰桑》,趙孟曰:“武請受其卒章。”子大叔賦《野有蔓草》,趙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賦《蟋蟀》,趙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孫段賦《桑扈》,趙孟曰:“‘匪交匪敖’,福將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辭福祿,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將為戮矣!詩以言誌,誌誣其上,而公怨之,以為賓榮,其能久乎?幸而後亡。”叔向曰:“然。

已侈!所謂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謂矣。”文子曰:“其餘皆數世之主也。子展其後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樂而不荒。樂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後亡,不亦可乎?”宋左師請賞,曰:“請免死之邑。”公與之邑六十。以示子罕,子罕曰:“凡諸侯小國,晉、楚所以兵威之。畏而後上下慈和,慈和而後能安靖其國家,以事大國,所以存也。無威則驕,驕則亂生,亂生必滅,所以亡也。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之設久矣,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德也。

聖人以興,亂人以廢,廢興存亡昏明之術,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誣乎?以誣道蔽諸侯,罪莫大焉。縱無大討,而又求賞,無厭之甚也!”削而投之。左師辭邑。向氏欲攻司城,左師曰:“我將亡,夫子存我,德莫大焉,又可攻乎?”君子曰:“‘彼己之子,邦之司直。’樂喜之謂乎?‘何以恤我,我其收之。’向戌之謂乎?”齊崔杼生成及強而寡。娶東郭薑,生明。東郭薑以孤入,曰棠無咎,與東郭偃相崔氏。崔成有病,而廢之,而立明。成請老於崔,崔子許之。偃與無咎弗予,曰:“崔,宗邑也,必在宗主。”成與強怒,將殺之。告慶封曰:“夫子之身亦子所知也,唯無咎與偃是従,父兄莫得進矣。大恐害夫子,敢以告。

“慶封曰:“子姑退,吾圖之。”告盧蒲弊。盧蒲弊曰:“彼,君之仇也。天或者將棄彼矣。彼實家亂,子何病焉!崔之薄,慶之厚也。”他日又告。慶封曰:“苟利夫子,必去之!難,吾助女。”九月庚辰,崔成、崔強殺東郭偃、棠無咎於崔氏之朝。崔子怒而出,其眾皆逃,求人使駕,不得。使圉人駕,寺人禦而出。且曰:“崔氏有福,止餘猶可。”遂見慶封。慶封曰:“崔、慶一也。是何敢然?請為子討之。”使盧蒲弊帥甲以攻崔氏。崔氏堞其宮而守之,弗克。使國人助之,遂滅崔氏,殺成與強,而盡俘其家。其妻縊。弊複命於崔子,且禦而歸之。至,則無歸矣,乃縊。崔明夜辟諸大墓。辛巳,崔明來奔,慶封當國。

楚薳罷如晉蒞盟,晉將享之。將出,賦《既醉》。叔向曰:“薳氏之有後於楚國也,宜哉!承君命,不忘敏。子蕩將知政矣。敏以事君,必能養民。政其焉往?”崔氏之亂,申鮮虞來奔,仆賃於野,以喪莊公。冬,楚人召之,遂如楚為右尹。

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辰在申,司曆過也,再失閏矣。

襄公二十八年

【經】二十有八年春,無冰。夏,衛石惡出奔晉。邾子來朝。秋八月,大雩。仲孫羯如晉。冬,齊慶封來奔。十有一月,公如楚。十有二月甲寅,天王崩。乙未,楚子昭卒。

【傳】二十八年春,無冰。梓慎曰:“今茲宋、鄭其饑乎?歲在星紀,而淫於玄枵,以有時災,陰不堪陽。蛇乘龍。龍,宋、鄭之星也,宋、鄭必饑。玄枵,虛中也。枵,秏名也。土虛而民秏,不饑何為?”夏。齊侯、陳侯、蔡侯、北燕伯、杞伯、胡子、沈子、白狄朝於晉,宋之盟故也。齊侯將行,慶封曰:“我不與盟,何為於晉?”陳文子曰:“先事後賄,禮也。小事大,未獲事焉,従之如誌,禮也。雖不與盟,敢叛晉乎?重丘之盟,未可忘也。

子其勸行!”衛人討寧氏之黨,故石惡出奔晉。衛人立其従子圃以守石氏之祀,禮也。

邾悼公來朝,時事也。

秋八月,大雩,旱也。

蔡侯歸自晉,入於鄭。鄭伯享之,不敬。子產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過此也,君使子展廷勞於東門之外,而傲。吾曰:‘猶將更之。’今還,受享而惰,乃其心也。君小國事大國,而惰傲以為己心,將得死乎?若不免,必由其子。其為君也,淫而不父。僑聞之,如是者,恒有子禍。”孟孝伯如晉,告將為宋之盟故如楚也。

蔡侯之如晉也,鄭伯使遊吉如楚。及漢,楚人還之,曰:“宋之盟,君實親辱。今吾子來,寡君謂吾子姑還!吾將使馹奔問諸晉而以告。”子大叔曰:“宋之盟,君命將利小國,而亦使安定其社稷,鎮撫其民人,以禮承天之休,此君之憲令,而小國之望也。寡君是故使吉奉其皮幣,以歲之不易,聘於下執事。今執事有命曰:‘女何與政令之有?必使而君棄而封守,跋涉山川,蒙犯霜露,以逞君心。’小國將君是望,敢不唯命是聽。無乃非盟載之言,以闕君德,而執事有不利焉,小國是懼。不然,其何勞之敢憚?”子大叔歸,複命,告子展曰:“楚子將死矣!不修其政德,而貪昧於諸侯,以逞其願,欲久,得乎?《周易》有之,在《複》三之《頤》三,曰:‘迷複,凶。’其楚子之謂乎?欲複其願,而棄其本,複歸無所,是謂迷複。能無凶乎?君其往也!送葬而歸,以快楚心。楚不幾十年,未能恤諸侯也。吾乃休吾民矣。”裨灶曰:“今茲周王及楚子皆將死。歲棄其次,而旅於明年之次,以害鳥帑。周、楚惡之。”九月,鄭遊吉如晉,告將朝於楚,以従宋之盟。子產相鄭伯以如楚,舍不為壇。外仆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適四國,未嚐不為壇。自是至今,亦皆循之。今子草舍,無乃不可乎?“子產曰:“大適小,則為壇。小適大,苟舍而已,焉用壇?僑聞之,大適小有五美:宥其罪戾,赦其過失,救其災患,賞其德刑,教其不及。小國不困,懷服如歸。是故作壇以昭其功,宣告後人,無怠於德。小適大有五惡:說其罪戾,請其不足,行其政事,共某職貢,従其時命。不然,則重其幣帛,以賀其福而吊其凶,皆小國之禍也。焉用作壇以昭其禍?所以告子孫,無昭禍焉可也。”齊莊封好田而耆酒,與慶舍政。則以其內實遷於盧蒲弊氏,易內而飲酒。數日,國遷朝焉。使諸亡人得賊者,以告而反之,故反盧蒲癸。癸臣子之,有寵,妻之。慶舍之士謂盧蒲癸曰:“男女辨姓。子不辟宗,何也?”曰:“宗不餘辟,餘獨焉辟之?賦詩斷章,餘取所求焉,惡識宗?”癸言王何而反之,二人皆嬖,使執寢戈,而先後之。

公膳,日雙雞。饔人竊更之以鶩。禦者知之,則去其肉而以其洎饋。子雅、子尾怒。慶封告盧蒲弊。盧蒲弊曰;“譬之如禽獸,吾寢處之矣。”使析歸父告晏平仲。平仲曰:“嬰之眾不足用也,知無能謀也。言弗敢出,有盟可也。”子家曰:“子之言雲,又焉用盟?”告北郭子車。子車曰:“人各有以事君,非佐之所能也。”陳文子謂桓子曰:“禍將作矣!吾其何得?”對曰:“得慶氏之木百車於莊。”文子曰:“可慎守也已!”盧蒲癸、王何卜攻慶氏,示子之兆,曰:“或卜攻仇,敢獻其兆。”子之曰:“克,見血。”冬十月,慶封田於萊,陳無宇従。丙辰,文子使召之。請曰:“無宇之母疾病,請歸。

“慶季卜之,示之兆,曰:“死。”奉龜而泣。乃使歸。慶嗣聞之,曰:“禍將作矣!謂子家:“速歸!禍作必於嚐,歸猶可及也。”子家弗聽,亦無悛誌。子息曰:“亡矣!幸而獲在吳、越。”陳無宇濟水而戕舟發梁。盧蒲薑謂癸曰:“有事而不告我,必不捷矣。”癸告之。薑曰:“夫子愎,莫之止,將不出,我請止之。”癸曰:“諾。”十一月乙亥,嚐於大公之廟,慶舍蒞事。盧蒲薑告之,且止之。弗聽,曰:“誰敢者!“遂如公。麻嬰為屍,慶圭為上獻。盧蒲癸、王何執寢戈。慶氏以其甲環公宮。陳氏、鮑氏之圉人為優。慶氏之馬善驚,士皆釋甲束馬而飲酒,且觀優,至於魚裏。欒、高、陳、鮑之徒介慶氏之甲。子尾抽桷擊扉三,盧蒲癸自後刺子之,王何以戈擊之,解其左肩。猶援廟桷,動於甍,以俎壺投,殺人而後死。

遂殺慶繩、麻嬰。公懼,鮑國曰:“群臣為君故也。”陳須無以公歸,稅服而如內宮。

慶封歸,遇告亂者,丁亥,伐西門,弗克。還伐北門,克之。入,伐內宮,弗克。反,陳於嶽,請戰,弗許。遂來奔。

獻車於季武子,美澤可以鑒。展莊叔見之,曰:“車甚澤,人必瘁,宜其亡也。”叔孫穆子食慶封,慶封汜祭。穆子不說,使工為之誦《茅鴟》,亦不知。既而齊人來讓,奔吳。吳句餘予之朱方,聚其族焉而居之,富於其舊。子服惠伯謂叔孫曰:“天殆富淫人,慶封又富矣。”穆子曰:“善人富謂之賞,淫人富謂之殃。天其殃之也,其將聚而殲旃?”癸巳,天王崩。未來赴,亦未書,禮也。

崔氏之亂,喪群公子。故鉏在魯,叔孫還在燕,賈在句瀆之丘。及慶氏亡,皆召之,具其器用而反其邑焉。與晏子邶殿,其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人之所欲也,何獨弗欲?”對曰:“慶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乃足欲。足欲,亡無日矣。在外,不得宰吾一邑。不受邶殿,非惡富也,恐失富也。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為之製度,使無遷也。夫民生厚而用利,於是乎正德以幅之,使無黜嫚,謂之幅利。利過則為敗。吾不敢貪多,所謂幅也。”與北郭佐邑六十,受之。與子雅邑,辭多受少。與子尾邑,受而稍致之。

公以為忠,故有寵。

釋盧蒲弊於北竟。求崔杼之屍,將戮之,不得。叔孫穆子曰:“必得之。武王有亂臣十人,崔杼其有乎?不十人,不足以葬。”既,崔氏之臣曰:“與我其拱璧,吾獻其柩。”於是得之。十二月乙亥朔,齊人遷莊公,殯於大寢。以其棺屍崔杼於市,國人猶知之,皆曰:“崔子也。”為宋之盟故,公及宋公、陳侯、鄭伯、許男如楚。公過鄭,鄭伯不在。伯有廷勞於黃崖,不敬。穆叔曰:“伯有無戾於鄭,鄭必有大咎。敬,民之主也,而棄之,何以承守?鄭人不討,必受其辜,濟澤之阿,行潦之蘋藻,置諸宗室,季蘭屍之,敬也。敬可棄乎?”及漢,楚康王卒。公欲反,叔仲昭伯曰:“我楚國之為,豈為一人?行也!”子服惠伯曰:“君子有遠慮,小人従邇。

饑寒之不恤,誰遑其後?不如姑歸也。”叔孫穆子曰:“叔仲子專之矣,子服子始學者也。”榮成伯曰:“遠圖者,忠也。

“公遂行。宋向戌曰:“我一人之為,非為楚也。饑寒之不恤,誰能恤楚?姑歸而息民,待其立君而為之備。”宋公遂反。

楚屈建卒。趙文子喪之如同盟,禮也。

王人來告喪,問崩日,以甲寅告,故書之,以征過也。

襄公二十九年

【經】二十有九年春王正月,公在楚。夏五月,公至自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