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公(元年至三十一年)2(1 / 3)

従之,入於人中。又従之,遂歸。退朝,見之,曰:“子三困我於朝,吾懼,不敢不見。吾過,子姑告我。何疾我也?”對曰:“吾不免是懼,何敢告子?”曰:“何故?”對曰:“昔觀起有寵於子南,子南得罪,觀起車裂。何故不懼?”自禦而歸,不能當道。至,謂八人者曰:“吾見申叔,夫子所謂生死而肉骨也。知我者,如夫子則可。不然,請止。”辭八人者,而後王安之。

十二月,鄭遊販將歸晉,未出竟,遭逆妻者,奪之,以館於邑。丁巳,其夫攻子明,殺之,以其妻行。子展廢良而立大叔,曰:“國卿,君之貳也,民之主也,不可以苟。請舍子明之類。”求亡妻者,使複其所。使遊氏勿怨,曰:“無昭惡也。”

襄公二十三年

【經】二十有三年春王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三月己巳,杞伯匄卒。夏,邾畀我來奔。葬杞孝公。陳殺其大夫慶虎及慶寅。陳侯之弟黃自楚歸於陳。晉欒盈複入於晉,入於曲沃。秋,齊侯伐衛,遂伐晉。八月,叔孫豹帥師救晉次於雍榆。己卯,仲孫速卒。冬十月乙亥,臧孫紇出奔邾。晉人殺欒盈。齊侯襲莒。

【傳】二十三年春,杞孝公卒,晉悼夫人喪之。平公不徹樂,非禮也。禮,為鄰國闕。

陳侯如楚。公子黃愬二慶於楚,楚人召之。使慶樂往,殺之。慶氏以陳叛。夏,屈建従陳侯圍陳。陳人城,板隊而殺人。

役人相命,各殺其長。遂殺慶虎、慶寅。楚人納公子黃。君子謂:“慶氏不義,不可肆也。故《書》曰:‘惟命不於常。’“晉將嫁女於吳,齊侯使析歸父媵之,以藩載欒盈及其士,納諸曲沃。欒盈夜見胥午而告之。對曰:“不可。天之所廢,誰能興之?子必不免。吾非愛死也,知不集也。”盈曰:“雖然,因子而死,吾無悔矣。我實不天,子無咎焉。”許諾。伏之,而觴曲沃人。樂作。午言曰:“今也得欒孺子,何如?”對曰:“得主而為之死,猶不死也。”皆歎,有泣者。爵行,又言。皆曰:“得主,何貳之有?”盈出,遍拜之。

四月,欒盈帥曲沃之甲,因魏獻子,以晝入絳。初,欒盈佐魏莊子於下軍,獻子私焉,故因之。趙氏以原、屏之難怨欒氏,韓、趙方睦。中行氏以伐秦之役怨欒氏,而固與範氏和親。

知悼子少,而聽於中行氏。程鄭嬖於公。唯魏氏及七輿大夫與之。

樂王鮒待坐於範宣子。或告曰:“欒氏至矣!”宣子懼。

桓子曰:“奉君以走固宮,必無害也。且欒氏多怨,子為政,欒氏自外,子在位,其利多矣。既有利權,又執民柄,將何懼焉?欒氏所得,其唯魏氏乎!而可強取也。夫克亂在權,子無懈矣。”公有姻喪,王鮒使宣子墨縗冒絰,二婦人輦以如公,奉公以如固宮。

範鞅逆魏舒,則成列既乘,將逆欒氏矣。趨進,曰:“欒氏帥賊以入,鞅之父與二三子在君所矣。使鞅逆吾子。鞅請驂乘。”持帶,遂超乘,右撫劍,左援帶,命驅之出。仆請,鞅曰:“之公。”宣子逆諸階,執其手,賂之以曲沃。

初,斐豹隸也,著於丹書。欒氏之力臣曰督戎,國人懼之。

斐豹謂宣子曰:“苟焚丹書,我殺督戎。”宣子喜,曰:“而殺之,所不請於君焚丹書者,有如日!”乃出豹而閉之,督戎従之。逾隱而待之,督戎逾入,豹自後擊而殺之。範氏之徒在台後,欒氏乘公門。宣子謂鞅曰:“矢及君屋,死之!”鞅用劍以帥卒,欒氏退。攝車従之,遇欒氏,曰:“樂免之,死將訟女於天。”樂射之,不中;又注,則乘槐本而覆。或以戟鉤之,斷肘而死。欒魴傷。欒盈奔曲沃,晉人圍之。

秋,齊侯伐衛。先驅,穀榮禦王孫揮,召揚為右。申驅,成秩禦莒恒,申鮮虞之傅摯為右。曹開禦戎,晏父戎為右。貳廣,上之登禦邢公,盧蒲癸為右。啟,牢成禦襄罷師,狼蘧疏為右。胠,商子車禦侯朝,桓跳為右。大殿,商子遊禦夏之禦寇,崔如為右,燭庸之越駟乘。

自衛將遂伐晉。晏平仲曰:“君恃勇力以伐盟主,若不濟,國之福也。不德而有功,憂必及君。”崔杼諫曰:“不可。臣聞之,小國間大國之敗而毀焉,必受其咎。君其圖之!”弗聽。

陳文子見崔武子,曰:“將如君何?”武子曰:“吾言於君,君弗聽也。以為盟主,而利其難。群臣若急,君於何有?子姑止之。”文子退,告其人曰:“崔子將死乎!謂君甚,而又過之,不得其死。過君以義,猶自抑也,況以惡乎?”齊侯遂伐晉,取朝歌,為二隊,入孟門,登大行,張武軍於熒庭,戍郫邵,封少水,以報平陰之役,乃還。趙勝帥東陽之師以追之,獲晏犛。八月,叔孫豹帥師救晉,次於雍榆,禮也。

季武子無適子,公彌長,而愛悼子,欲立之。訪於申豐,曰:“彌與紇,吾皆愛之,欲擇才焉而立之。”申豐趨退,歸,盡室將行。他日,又訪焉,對曰:“其然,將具敝車而行。”乃止。訪於臧紇,臧紇曰:“飲我酒,吾為子立之。”季氏飲大夫酒,臧紇為客。既獻,臧孫命北麵重席,新尊絜之。召悼之,降,逆之。大夫皆起。及旅,而召公鉏,使與之齒,季孫失色。

季氏以公鉏為馬正,慍而不出。閔子馬見之,曰:“子無然!禍福無門,唯人所召。為人子者,患不孝,不患無所。敬共父命,何常之有?若能孝敬,富倍季氏可也。奸回不軌,禍倍下民可也。”公鉏然之。敬共朝夕,恪居官次。季孫喜,使飲己酒,而以具往,盡舍旃。故公鉏氏富,又出為公左宰。

孟孫惡臧孫,季孫愛之。孟氏之禦騶豐點好羯也,曰:“従餘言,必為孟孫。”再三雲,羯従之。孟莊子疾,豐點謂公鉏:“苟立羯,請仇臧氏。”公鉏謂季孫曰:“孺子秩,固其所也。若羯立,則季氏信有力於臧氏矣。”弗應。己卯,孟孫卒,公鉏奉羯立於戶側。季孫至,入,哭,而出,曰:“秩焉在?”公鉏曰:“羯在此矣!”季孫曰:“孺子長。”公鉏曰:“何長之有?唯其才也。且夫子之命也。”遂立羯。秩奔邾。

臧孫入,哭甚哀,多涕。出,其禦曰:“孟孫之惡子也,而哀如是。季孫若死,其若之何?”臧孫曰:“季孫之愛我,疾疢也。孟孫之惡我,藥石也。美疢不如惡石。夫石猶生我,疢之美,其毒滋多。孟孫死,吾亡無日矣。”孟氏閉門,告於季秋曰:“臧氏將為亂,不使我葬。”季孫不信。臧孫聞之,戒。冬十月,孟氏將辟,藉除於臧氏。臧孫使正夫助之,除於東門,甲従己而視之。孟氏又告季孫。季孫怒,命攻臧氏。乙亥,臧紇斬鹿門之關以出,奔邾。

初,臧宣叔娶於鑄,生賈及為而死。繼室以其侄,穆薑之姨子也。生紇,長於公宮。薑氏愛之,故立之。臧賈、臧為出在鑄。臧武仲自邾使告臧賈,且致大蔡焉,曰:“紇不佞,失守宗祧,敢告不吊。紇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納請,其可。

“賈曰:“是家之禍也,非子之過也。賈聞命矣。”再拜受龜。

使為以納請,遂自為也。臧孫如防,使來告曰:“紇非能害也,知不足也。非敢私請!苟守先祀,無廢二勳,敢不辟邑。”乃立臧為。臧紇致防而奔齊。其人曰:“其盟我乎?”臧孫曰:“無辭。”將盟臧氏,季孫召外史掌惡臣,而問盟首焉,對曰:“盟東門氏也,曰:‘毋或如東門遂,不聽公命,殺適立庶。

‘盟叔孫氏也,曰:‘毋或如叔孫僑如,欲廢國常,蕩覆公室。

‘”季孫曰:“臧孫之罪,皆不及此。”孟椒曰:“盍以其犯門斬關?”季孫用之。乃盟臧氏曰:“無或如臧孫紇,幹國之紀,犯門斬關。”臧孫聞之,曰:“國有人焉!誰居?其孟椒乎!”晉人克欒盈於曲沃,盡殺欒氏之族黨。欒魴出奔宋。書曰:“晉人殺欒盈。”不言大夫,言自外也。

齊侯還自晉,不入。遂襲莒,門於且於,傷股而退。明日,將複戰,期於壽舒。杞殖、華還載甲,夜入且於之隧,宿於莒郊。明日,先遇莒子於蒲侯氏。莒子重賂之,使無死,曰:“請有盟。”華周對曰:“貪貨棄命,亦君所惡也。昏而受命,日未中而棄之,何以事君?”莒子親鼓之,従而伐之,獲杞梁。

莒人行成。

齊侯歸,遇杞梁之妻於郊,使吊之。辭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於罪,猶有先人之敝廬在,下妾不得與郊吊。

“齊侯吊諸其室。

齊侯將為臧紇田。臧孫聞之,見齊侯,與之言伐晉,對曰:“多則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晝伏夜動,不穴於寢廟,畏人故也。今君聞晉之亂而後作焉。寧將事之,非鼠如何?”乃弗與田。

仲尼曰:“知之難也。有臧武仲之知,而不容於魯國,抑有由也。作不順而施不恕也。《夏書》曰:‘念茲在茲。’順事、恕施也。”

襄公二十四年

【經】二十有四年春,叔孫豹如晉。仲孫羯帥師侵齊。夏,楚子伐吳。秋七月甲子朔,日有食之,既。齊崔杼帥師伐莒。

大水。八月癸巳朔,日有食之。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於夷儀。冬,楚子、蔡侯、陳侯、許男伐鄭。公至自會。陳钅鹹宜咎出奔楚。

叔孫豹如京師。大饑。

【傳】二十四年春,穆叔如晉。範宣子逆之,問焉,曰:“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謂也?”穆叔未對。宣子曰:“昔匄之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在夏為禦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晉主夏盟為範氏,其是之謂乎?”穆叔曰:“以豹所聞,此之謂世祿,非不朽也。魯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沒,其言立。其是之謂乎!豹聞之,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絕祀,無國無之,祿之大者,不可謂不朽。”範宣子為政,諸侯之幣重。鄭人病之。二月,鄭伯如晉。

子產寓書於子西以告宣子,曰:“子為晉國,四鄰諸侯,不聞令德,而聞重幣,僑也惑之。僑聞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之難。夫諸侯之賄聚於公室,則諸侯貳。若吾子賴之,則晉國貳。諸侯貳,則晉國壞。晉國貳,則子之家壞。何沒沒也!將焉用賄?夫令名,德之輿也。德,國家之基也。有基無壞,無亦是務乎!有德則樂,樂則能久。《詩》雲:‘樂隻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上帝臨女,無貳爾心。’有令名也夫!恕思以明德,則令名載而行之,是以遠至邇安。毋寧使人謂子‘子實生我’,而謂‘子濬我以生’乎?象有齒以焚其身,賄也。”宣子說,乃輕幣。是行也,鄭伯朝晉,為重幣故,且請伐陳也。鄭伯稽首,宣子辭。子西相,曰:“以陳國之介恃大國而陵虐於敝邑,寡君是以請罪焉。敢不稽首。”孟孝伯侵齊,晉故也。

夏,楚子為舟師以伐吳,不為軍政,無功而還。

齊侯既伐晉而懼,將欲見楚子。楚子使薳啟強如齊聘,且請期。齊社,搜軍實,使客觀之。陳文子曰:“齊將有寇。吾聞之,兵不戢,必取其族。”秋,齊侯聞將有晉師,使陳無宇従薳啟強如楚,辭,且乞師。崔杼帥師送之,遂伐莒,侵介根。

會於夷儀,將以伐齊,水,不克。

冬,楚子伐鄭以救齊,門於東門,次於棘澤。諸侯還救鄭。

晉侯使張骼、輔躒致楚師,求禦於鄭。鄭人卜宛射犬,吉。子大叔戒之曰:“大國之人,不可與也。”對曰:“無有眾寡,其上一也。”大叔曰:“不然,部婁無鬆柏。”二子在幄,坐射犬於外,既食而後食之。使禦廣車而行,己皆乘乘車。將及楚師,而後従之乘,皆踞轉而鼓琴。近,不告而馳之。皆取胄於櫜而胄,入壘,皆下,搏人以投,收禽挾囚。弗待而出。皆超乘,抽弓而射。既免,複踞轉而鼓琴,曰:“公孫!同乘,兄弟也。胡再不謀?”對曰:“曩者誌入而已,今則怯也。”皆笑,曰:“公孫之亟也。”楚子自棘澤還,使薳啟強帥師送陳無宇。

吳人為楚舟師之役故,召舒鳩人,舒鳩人叛楚。楚子師於荒浦,使沈尹壽與師祁犁讓之。舒鳩子敬逆二子,而告無之,且請受盟。二子複命,王欲伐之。薳子曰:“不可。彼告不叛,且請受盟,而又伐之,伐無罪也。姑歸息民,以待其卒。卒而不貳,吾又何求?若猶叛我,無辭有庸。”乃還。

陳人複討慶氏之黨,钅鹹宜咎出奔楚。

齊人城郟。穆叔如周聘,且賀城。王嘉其有禮也,賜之大路。

晉侯嬖程鄭,使佐下軍。鄭行人公孫揮如晉聘。程鄭問焉,曰:“敢問降階何由?”子羽不能對。歸以語然明,然明曰:“是將死矣。不然將亡。貴而知懼,懼而思降,乃得其階,下人而已,又何問焉?且夫既登而求降階者,知人也,不在程鄭。

其有亡釁乎?不然,其有惑疾,將死而憂也。”

襄公二十五年

【經】二十有五年春,齊崔杼帥師伐我北鄙。夏五月乙亥,齊崔杼弑其君光。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於夷儀。六月壬子,鄭公孫舍之帥師入陳。秋八月己巳,諸侯同盟於重丘。公至自會。衛侯入於夷儀。楚屈建帥師滅舒鳩。冬,鄭公孫夏帥師伐陳。十有二月,吳子遏伐楚,門於巢,卒。

【傳】二十五年春,齊崔杼帥師伐我北鄙,以報孝伯之師也。公患之,使告於晉。孟公綽曰:“崔子將有大誌,不在病我,必速歸,何患焉!其來也不寇,使民不嚴,異於他日。”齊師徒歸。

齊棠公之妻,東郭偃之姊也。東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禦武子以吊焉。見棠薑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武子筮之,遇《困》三之《大過》三。史皆曰:“吉。”示陳文子,文子曰:“夫従風,風隕,妻不可娶也。且其《繇》曰:‘困於石,據於蒺藜,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凶。’困於石,往不濟也。據於蒺藜,所恃傷也。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凶,無所歸也。”崔子曰:“嫠也何害?先夫當之矣。”遂取之。莊公通焉,驟如崔氏。

以崔子之冠賜人,侍者曰:“不可。”公曰:“不為崔子,其無冠乎?”崔子因是,又以其間伐晉也,曰:“晉必將報。”欲弑公以說於晉,而不獲間。公鞭侍人賈舉而又近之,乃為崔子間公。

夏五月,莒為且於之役故,莒子朝於齊。甲戌,饗諸北郭。

崔子稱疾,不視事。乙亥,公問崔子,遂従薑氏。薑入於室,與崔子自側戶出。公拊楹而歌。侍人賈舉止眾従者,而入閉門。

甲興,公登台而請,弗許;請盟,弗許;請自刃於廟,勿許。

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聽命。近於公宮,陪臣幹掫有淫者,不知二命。”公逾牆。又射之,中股,反隊,遂弑之。賈舉,州綽、邴師、公孫敖、封具、鐸父、襄伊、僂堙皆死。祝佗父祭於高唐,至,複命。不說弁而死於崔氏。申蒯侍漁者,退,謂其宰曰:“爾以帑免,我將死。”其宰曰:“免,是反子之義也。”與之皆死。崔氏殺融蔑於平陰。

晏子立於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歸乎?”曰:“君死,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昵,誰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將庸何歸?”門啟而入,枕屍股而哭。興,三踴而出。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盧蒲癸奔晉,王何奔莒。

叔孫宣伯之在齊也,叔孫還納其女於靈公。嬖,生景公。

丁醜,崔杼立而相之。慶封為左相。盟國人於大宮,曰:“所不與崔、慶者。”晏子仰天歎曰:“嬰所不唯忠於君利社稷者是與,有如上帝。”乃歃。辛巳,公與大夫及莒子盟。

大史書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舍之。南史氏聞大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

閭丘嬰以帷縛其妻而栽之,與申鮮虞乘而出,鮮虞推而下之,曰:“君昏不能匡,危不能救,死不能死,而知匿其昵,其誰納之?”行及弇中,將舍。嬰曰:“崔、慶其追我!”鮮虞曰:“一與一,誰能懼我?”遂舍,枕轡而寢,食馬而食。

駕而行,出弇中,謂嬰曰:“速驅這!崔、慶之眾,不可當也。

“遂來奔。

崔氏側莊公於北郭。丁亥,葬諸士孫之裏,四翣,不蹕,下車七乘,不以兵甲。

晉侯濟自泮,會於夷儀,伐齊,以報朝歌之役。齊人以莊公說,使隰鉏請成。慶封如師,男女以班。賂晉侯以宗器、樂器。自六正、五吏、三十帥、三軍之大夫、百官之正長、師旅及處守者,皆有賂。晉侯許之。使叔向告於諸侯。公使子服惠伯對曰:“君舍有罪,以靖小國,君之惠也。寡君聞命矣!”晉侯使魏舒、宛沒逆衛侯,將使衛與之夷儀。崔子止其帑,以求五鹿。

初,陳侯會楚子伐鄭,當陳隧者,井堙木刊。鄭人怨之,六月,鄭子展、子產帥車七百乘伐陳,宵突陳城,遂入之。陳侯扶其大子偃師奔墓,遇司馬桓子,曰:“載餘!”曰:“將巡城。”遇賈獲,載其母妻,下之,而授公車。公曰:“舍而母!”辭曰:“不祥。”與其妻扶其母以奔墓,亦免。子展命師無入公宮,與子產親禦諸門。陳侯使司馬桓子賂以宗器。陳侯免,擁社。使其眾,男女別而累,以待於朝。子展執縶而見,再拜稽首,承飲而進獻。子美入,數俘而出。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馬致節,司空致地,乃還。

秋七月己巳,同盟於重丘,齊成故也。

趙文子為政,令薄諸侯之幣而重其禮。穆叔見之,謂穆叔曰:“自今以往,兵其少弭矣!齊崔、慶新得政,將求善於諸侯。武也知楚令尹。若敬行其禮,道之以文辭,以靖諸侯,兵可以弭。”楚薳子馮卒,屈建為令尹。屈蕩為莫敖。舒鳩人卒叛楚。

令尹子木伐之,及離城。吳人救之,子木遽以右師先,子強、息桓、子捷、子駢、子盂帥左師以退。吳人居其間七日。子強曰:“久將墊隘,隘乃禽也。不如速戰!請以其私卒誘之,簡師陳以待我。我克則進,奔則亦視之,乃可以免。不然,必為吳禽。”従之。五人以其私卒先擊吳師。吳師奔,登山以望,見楚師不繼,複逐之,傅諸其軍。簡師會之,吳師大敗。遂圍舒鳩,舒鳩潰。八月,楚滅舒鳩。

衛獻公入於夷儀。

鄭子產獻捷於晉,戎服將事。晉人問陳之罪,對曰:“昔虞閼父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賴其利器用也,與其神明之後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諸陳,以備三恪。則我周之自出,至於今是賴。桓公之亂,蔡人欲立其出。我先君莊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殺之。我又與蔡人奉戴厲公,至於莊、宣,皆我之自立。夏氏之亂,成公播蕩,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今陳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棄我姻親,介恃楚眾,以憑陵我敝邑,不可億逞。我是以有往年之告。未獲成命,則有我東門之役。當陳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懼不竟,而恥大姬。

天誘其衷,啟敝邑之心。陳知其罪,授手於我。用敢獻功!”晉人曰:“何故侵小?”對曰:“先王之命,唯罪所在,各致其辟。且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國一同,自是以衰。今大國多數圻矣!若無侵小,何以至焉?”晉人曰:“何故戎服?”對曰:“我先君武、莊,為平、桓卿士。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複舊職!’命我文公戎服輔王,以授楚捷,不敢廢王命故也。”士莊伯不能詰,複於趙文子。文子曰:“其辭順,犯順不祥。”乃受之。

冬十月,子展相鄭伯如晉,拜陳之功。子西複伐陳,陳及鄭平。仲尼曰:“《誌》有之:‘言以足誌,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誌?言之無文,行而不遠。晉為伯,鄭入陳,非文辭不為功。慎辭也!”楚蒍掩為司馬,子木使庀賦,數甲兵。甲午,蒍掩書土田,度山林,鳩藪澤,辨京陵,表淳鹵,數疆潦,規偃豬,町原防,牧隰皋,井衍沃,量入修賦。賦車籍馬,賦車兵、徒卒、甲楯之數。既成,以授子木,禮也。

十二月,吳子諸樊伐楚,以報舟師之役。門於巢。巢牛臣曰:“吳王勇而輕,若啟之,將親門。我獲射之,必殪。是君也死,強其少安!”従之。吳子門焉,牛臣隱於短牆以射之,卒。

楚子以滅舒鳩賞子木。辭曰:“先大夫蒍子之功也。”以與蒍掩。

晉程鄭卒。子產始知然明,問為政焉。對曰:“視民如子。

見不仁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子產喜,以語子大叔,且曰:“他日吾見蔑之麵而已,今吾見其心矣。”子大叔問政於子產。子產曰:“政如農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

朝夕而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其過鮮矣。”衛獻公自夷儀使與寧喜言,寧喜許之。大叔文子聞之,曰:“烏乎!《詩》所謂‘我躬不說,皇恤我後’者,寧子可謂不恤其後矣。將可乎哉?殆必不可。君子之行,思其終也,思其複也。《書》曰:‘慎始而敬終,終以不困。’《詩》曰:‘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今寧子視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舉棋不定,不勝其耦。而況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

九世之卿族,一舉而滅之。可哀也哉!”會於夷儀之歲,齊人城郟。其五月,秦、晉為成。晉韓起如秦蒞盟,秦伯車如晉蒞盟,成而不結。

襄公二十六年

【經】二十有六年春王二月辛卯,衛寧喜弑其君剽。衛孫林父入於戚以叛。甲午,衛侯衎複歸於衛。夏,晉侯使荀吳來聘。公會晉人、鄭良霄、宋人、曹人於澶淵。秋,宋公弑其世子痤。晉人執衛寧喜。八月壬午,許男寧卒於楚。冬,楚子、蔡侯、陳侯伐鄭。葬許靈公。

【傳】二十六年春,秦伯之弟钅鹹如晉修成,叔向命召行人子員。行人子朱曰:“朱也當禦。”三雲,叔向不應。子朱怒,曰:“班爵同,何以黜朱於朝?”撫劍従之。叔向曰:“秦、晉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晉國賴之。不集,三軍暴骨。子員道二國之言無私,子常易之。奸以事君者,吾所能禦也。”拂衣従之。人救之。平公曰:“晉其庶乎!吾臣之所爭者大。”師曠曰:“公室懼卑。臣不心競而力爭,不務德而爭善,私欲已侈,能無卑乎?”衛獻公使子鮮為複,辭。敬姒強命之。對曰:“君無信,臣懼不免。”敬姒曰:“雖然,以吾故也。”許諾。初,獻公使與寧喜言,寧喜曰:“必子鮮在,不然必敗。”故公使子鮮。

子鮮不獲命於敬姒,以公命與寧喜言,曰:“苟反,政由寧氏,祭則寡人。”寧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聞君之出,敢聞其入?”遂行,従近關出。告右宰穀,右宰穀曰:“不可。

獲罪於兩君,天下誰畜之?”悼子曰:“吾受命於先人,不可以貳。”穀曰:“我請使焉而觀之。”遂見公於夷儀。反曰:“君淹恤在外十二年矣,而無憂色,亦無寬言,猶夫人也。若不已,死無日矣。”悼子曰:“子鮮在。”右宰穀曰:“子鮮在,何益?多而能亡,於我何為?”悼子曰:“雖然,不可以已。”孫文子在戚,孫嘉聘於齊,孫襄居守。

二月庚寅,寧喜、右宰穀伐孫氏,不克。伯國傷。寧子出舍於郊。伯國死,孫氏夜哭。國人召寧子,寧子複攻孫氏,克之。辛卯,殺子叔及大子角。書曰:“寧喜弑其君剽。”言罪之在寧氏也。孫林父以戚如晉。書曰:“入於戚以叛。”罪孫氏也。臣之祿,君實有之。義則進,否則奉身而退,專祿以周旋,戮也。

甲午,衛侯入。書曰:“複歸。”國納之也。大夫逆於竟者,執其手而與之言。道逆者,自車揖之。逆於門者,頷之而已。公至,使讓大叔文子曰:“寡人淹恤在外,二三子皆使寡人朝夕聞衛國之言,吾子獨不在寡人。古人有言曰:‘非所怨勿怨。’寡人怨矣。”對曰:“臣知罪矣!臣不佞不能負羈泄,以従扌幹牧圉,臣之罪一也。有出者,有居者。臣不能貳,通外內之言以事君,臣之罪二也。有二罪,敢忘其死?”乃行,従近關出。公使止之。

衛人侵戚東鄙,孫氏愬於晉,晉戍茅氏。殖綽伐茅氏,殺晉戍三百人。孫蒯追之,弗敢擊。文子曰:“厲之不如!”遂従衛師,敗之圉。雍鉏獲殖綽。複愬於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