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子昂想睡一會兒覺,可躺在炕上,滿腦子裏又都是芸香。他越想她就越為她感到惋惜和心疼。他也為自己遺憾,心想怎麼不先遇見她呢?要是先遇見她,不論她家多窮,自己也要帶她回奉天。忽然想到她是被婉嬌花高價買來的,不知婉嬌買她花了多少錢,總之是重金,自己爹媽怕是拿不出重金來買她。
正胡亂地想著,屋門突然被撞開,嚇他一跳,翹頭一看,是平兒闖進來,顯然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可後麵並沒有芸香跟著,忍不住問道:“你自個兒來的?”平兒一邊大口喘氣著一邊點頭。他又問:“你媳婦兒呢?”平兒仍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道:“不知道。”他有些沮喪,盯著平兒發呆。平兒急了,衝他嚷道:“快點兒呀!你咋不畫呢?”子昂又感到困倦了,想睡覺,但已經沒法睡了,便打著哈欠道:“畫,這就畫。”說著懶洋洋地起來。
就這時,芸香也來了,顯然又是後追來的。他頓時眼前又一亮,精神頭又來了。但也感到有些不舒服,是她的頭發已經盤起來,全然一副小媳婦的模樣。看著她盤起的頭發,他的心也好象被纏卷起來,有些喘不過氣。
但他依然覺得她嬌美動人。他現在最想畫的是她,卻又不好說出口,憐愛地和她打招呼道:“你來了。”她嬌羞地衝他一笑道:“嗯。”他心裏很甜,忙給她讓座,然後準備畫平兒。
正畫平兒時,婉嬌也闖進來,一臉的不悅,開口又訓斥芸香道:“一猜你就跑這兒來了!不讓你哄他睡覺嗎?”芸香忙解釋道:“他不睡,偏要來畫畫兒。”婉嬌質問道:“你就不能攔著他?”平兒不耐煩地衝婉嬌嚷道:“我不困!我讓舅舅畫畫兒!”婉嬌用指點一下芸香道:“就你出的餿主意!”芸香不安道:“不是,他先跑來的,我是來找他。”子昂心疼芸香,也怨婉嬌太歪。
見子昂一臉的苦色,婉嬌忙笑道:“你看,老給你添亂。我在剛把閨女哄睡,去他們屋一看,倆都沒影兒了!平兒天天晌午得擱人哄著睡覺兒,你瞅,這對你畫畫兒又著迷了,覺也不睡了。”子昂怕她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小孩兒都這樣。我就象他這麼大時開始學畫畫兒。”婉嬌眼睛一亮,秀美的眉毛也隨著一挑道:“那你給俺平兒當先生吧,讓他也學著畫。”他點頭應道:“行,他挺靈的,要有人教他,將來比我強。”其實他並不願教平兒,教個不懂事的孩子學繪畫談何容易。他的心思還是在芸香身上,隻要和平兒常在一起,就能和芸香在一起,雖然娶不到她,但能多看她幾眼,感覺也是美妙的。婉嬌很高興,問平兒:“想學畫兒嗎?”平兒大聲道:“想!”婉嬌說:“那就跟舅舅學。”又對芸香說:“你回家吧,我剛脫的衣服你都洗了。”芸香一臉無奈地應著,離去的動作也緩慢。子昂真不願意芸香走,婉嬌在他心中的美又淡了些。突然外麵有人甕聲甕氣地喊道:“老板娘呢?”
婉嬌一怔,忙對芸香說:“你先別出屋了。”又對子昂說:“你們畫吧,外頭來客人了。”又囑咐道:“把門劃上。”然後匆忙出了房間。
子昂心裏疑惑,看著芸香問:“咋回事兒?”芸香說:“稅務局的。”子昂問:“沒看見人兒你咋就知道是誰?”她看一眼平兒,見小胖家夥正好奇地擺弄子昂的畫畫用具,就小聲道:“他常來。”他又問:“那讓咱劃門幹啥?”她仍小聲道:“他可煩人了,老對我不懷好意。”
子昂忙去劃門。回過身,覺得輕鬆許多,不再提外麵的事,看著她說:“我還想畫你。”她含羞而甜美的一笑道:“先給平兒畫吧,我看著。”他便讓平兒坐在椅子上,芸香站在他的旁邊看他畫。
可平兒坐了沒多會兒便困了,眼睛有些睜不開,還打起哈欠來,畢竟天天睡午覺,這突然不睡,又幹坐在那裏自然受不了。芸香過去問:“你困啦?”平兒閉著眼睛不回答,就勢歪到她懷裏不動了。她吃力地抱起平兒,立在那,清澈明亮的眼睛裏又流露出對子昂的愛慕。他大膽和她對望,疼愛地說:“把他放炕上吧。”她遲疑一下,輕輕將平兒放到炕頭處。他忙去拿來枕頭為平兒墊在頭下。芸香說:“給他蓋上點兒被。”子昂便又拽過被來,由芸香輕輕蓋在平兒身上。
子昂突然喚她名字道:“芸香兒。”喚過後心裏很舒服,接著說:“你名兒挺好聽。”她又羞澀地看他笑,問道:“你叫啥名兒?”他立刻將自己的姓名、年齡和自己家住奉天,在北平上學,以及自己來牡丹江是找爹媽和妹妹等事都告訴了她。從婉嬌口裏,他知道她的年齡不是十六就是十七,但他想知道她的準確年齡,便問:“你十六還是十七?”她說:“十六,屬兔兒的。”他點下頭,有心情沉重道:“你家的事兒我都知道了,聽了挺難過。”她哽咽起來,他的眼淚也湧出來。見他也哭,她忙止住哭道:“你別哭,讓我婆婆看見該……”子昂忙擦去眼淚問:“她家人是不對你不好?”她說:“公公對我挺好的,跟親爹一樣。”
他從沒聽過誰家老公公對兒媳婦好。聽老人們講,老公公要對兒媳婦好,那都不是正經好。他擔心何耀宗是對她不懷好意,而芸香還沒感覺出來。他沒法接著問下去,就轉把話題到婉嬌身上,問道:“你婆婆對你不好嗎?”她沉默片刻,突然小聲對他說:“她不正經,老勾引男人,你小心點兒。”又一指炕上熟睡的平兒說:“他和他妹妹,都是我婆婆跟別的男人生的。”
他大吃一驚,心想婉嬌果然是個不守婦道的壞女人,她對他說過的那些誘人的話,看來也真是想勾引他和她結成野鴛鴦。他為婉嬌感到痛心,心想,她長得那麼美,為啥要當壞女人?又問道:“你公公知道嗎?”她小聲道:“知道,管不了。其實也不全怨婆婆,她和那個男人睡覺,是俺公公讓的!”
他又吃一驚,覺得這事太離譜了;世間竟有把自己媳婦讓給別的男人睡的!他不禁懷疑芸香是故意糟蹋何家人,也小聲道:“你公公有精神病啊?”她說:“不是精神病,是他那塊兒有病,生不了孩子。”子昂有些憤慨道:“那也不能讓媳婦兒跟別人哪!”又想到這種事誰能跟芸香說呢?她又是怎麼知道的?便又問:“你咋知道的?”她說:“他倆一整就吵架,我婆婆可厲害了,啥話兒都敢說,我是偷聽的。公公不讓婆婆和別的男人睡,婆婆就說是她是讓公公借種兒借壞的。”子昂這才堅信不移,又問:“那男的就這個稅務局的嗎?”芸香說:“稅務局這個叫魯蔭棠,也跟我婆婆……辦那事兒。平兒和麗娜的親爹不是他,是外地的,叫蔣紹黎。我剛來時見過他兩次,長的挺好。沒你長的好。他好象比我婆婆大一歲。”子昂驚呆了。看來婉嬌對他講的自身經曆隻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