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全從寧安回來了,這時和金萬各騎一匹馬來山莊。金萬手裏還拎著一杆長槍,到了跟前,將長槍扔給子昂道:“接著,二哥給你打狼的。”說著下馬。萬全也翻身下馬道:“你先用著,等我再給你騰出一支來。”然後從馬身上解下一副都鼓著的舊塔褳,說:“這些子彈夠你打狼的了。”子昂一手接槍,一手接彈,高興道:“謝謝二哥。”萬全笑道:“該謝的在這兒呢。”說著又從懷裏掏出一份文書。子昂一見便知是山莊的地契,興奮道:“辦回來了!那些錢夠嗎?不夠我再給你。”萬全說:“你拿的還沒用了呢。咱那哥們說了,現在的山林土地都歸日本人了,趁著日本人還沒弄明白,能賣就賣,把咱大民國再顯擺顯顯,要不可就再沒機會了。去他奶奶的,顯啥大民國,就是趁亂撈一把,不撈白不撈,撈點兒就夠本兒。我就給了他兩根金條、一卷大洋,還把他樂夠嗆。”子昂說:“剩下二哥留用吧。”萬全說:“一碼兒歸一碼兒,讓二哥替你辦事兒,二哥就得為你算計,這算來算去,都算到二哥兜裏了,那成啥事兒?一會兒都給你。”
子昂急不可待看著地契,見上麵最醒目的是印刷體“黑龍江省公署”和“土地執照”,還有執照人、不動產種類、坐落、麵積、四至、賣價、應納稅額、立契年月日等項,其中最讓他激動的是,執照人的格內用楷書寫著“周子昂”,坐落是“寧安縣新海鎮龍鳳村馬幫子溝”,麵積是“一百晌”。也有讓他費解的,辦證時間是民國一十九年,不禁問:“現在不是民國二十三年了嗎?”萬全說:“現在都滿洲國了,要寫得寫大同二年,可滿洲國你認識誰呀?都是唬弄日本人的。就這世道了,辦自家的土地,還得看著日本人的臉色。”
子昂將兩位哥哥帶進自己的房內,經過畫室,進了內屋,說晌午留莊上吃飯。又對金萬說:“今兒個七哥也來,我讓咱的朝鮮妹妹給你做道朝鮮菜,東西不貴,但是喝酒的好菜兒。”
吃飯的時候,順姬送來一道她親自拌的辣蘿卜條。經子昂再介紹,順姬禮貌地叫過“二哥”、“六哥”並鞠躬,雙手將菜放到桌上道:“吃吧,還有呢。”然後又鞠一躬出去了。
萬全、金萬都不顧品嚐新上的菜了,目光隨著順姬轉身才收回。子昂心中不快,感覺心如被抓了一把。萬全毫不顧忌子昂怎麼想,誇起順姬貌美。
子昂隻是心有警惕地笑一笑。他現在除了疼著婉嬌、香荷、芸香、亞娃、多日娜以外,也越來越對順姬、芳子很重禮節而喜歡有加,每天都以親自安排點事為由去看看她倆,看她倆的花容,心如清泉一般清爽,看她倆對人彬彬有禮的快慰。在沒和八位哥哥結拜之前,鞠躬曾是他對人的禮貌,如今他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自我,唯見到芳子、順姬時,他仿佛又找回自我,心也與她倆融在了一起。有時他甚至想,如果最先認識她倆,他會象現在對婉嬌、香荷、芸香一樣。但他現在已經娶了香荷、芸香,又暗裏偷著婉嬌,外人知道的還有多日娜和他的畫像拜過堂,便不敢多貪,除了為她倆安排點小事情做做,就是對她倆格外的關心和嗬護了,一再問她倆還需要什麼,喜歡吃什麼。但她倆總是非常滿足和開心的樣子。
此時見兩個哥哥在對順姬垂涎三尺一般,雖然心中不悅,但他畢竟還要讓順姬和芳子離開自己。順姬已經找不到她的親人了,回到朝鮮的家裏也是亡國奴,即使日本人不找她的麻煩,也遠不如在中國有他關照著好。但她和芳子都已到了相夫效子的年紀,不能讓他倆總這麼夜守空房,他要為她選個好男人,風風光光地嫁出去。雖然不能象段祺瑞嫁女兒一樣嫁出自己的愛妾,但也可如同嫁妹妹一樣把他倆嫁出去。若玉不願自己的兒子娶個從妓院裏出來的女子是她在妓院那些年知道的太多,他也完全理解她做母親的心願,但不等於人人都無法接受順姬和芳子;不少有錢人家就為妓女贖身後娶回家裏做姨太,日子過得似乎也蠻好。這時他想起金萬有個叫金珠的弟弟比自己小三歲,還沒有提親,與順姬結對正合適,便對金萬說:“給咱弟弟金珠當媳婦兒咋樣?”金萬一臉遺憾的神色道:“人不錯,可她是窯姐兒,不行的!開玩笑沒事兒。”子昂現在最不喜歡有人說婉嬌、順姬、芳子等人是窯姐、妓女、婊子之類的話,便不悅道:“別老窯姐兒窯姐兒的,誰都不願去那地上,不都是被逼的嗎。她是我救的,我要讓她重新做個好女人。”萬全一臉喜色道:“女人就是一張白紙,上頭寫上啥就是啥了,除非你能讓她重新生下來。”子昂更不愛聽,說:“不嘮這個了。”說著端起酒杯道:“先敬二哥一杯;謝二哥幫我這麼大忙兒。”萬全端起杯,詭笑道:“九弟,你真得好好謝謝二哥,你想咋個謝法兒?”子昂問:“二哥想讓我咋謝?”萬全先和子昂碰了杯,一飲而盡,然後詭秘道:“也給二哥找個小兒的吧。我看順姬就挺好。你六哥家嫌棄,二哥不嫌,送給二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