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進入秋分起,多日娜、順姬、芳子先後都有了喜,子昂興奮異常。左右都要他來哄,索性將三個懷了喜的媳婦都聚到多日娜屋裏,沒事就陪著她們認字、玩紙牌。
玩紙牌都覺得贏錢沒意思,贏的輸的都是自己男人的,於是就玩子昂自己琢磨出來的贏“紅喜”,誰贏就用胭脂紅在自己臉上塗一下,一次塗的麵積隻能大錢兒一般大,直到一人的臉被塗滿為止,末了都被塗得關公臉一般,然後挨個由他洗,說是洗過之後就是“喜了”。而洗他的紅臉則靠抓鬮定,抓到“喜”鬮的都開心,剩那兩個在搗亂,這麵“喜了”那麵偷著塗。為了盡快得到“全喜”,“喜”者一麵撩水驅趕搗亂的,一麵摟著他的腦袋洗,隻要“全喜”了,再畫就不算了。後來文靜也被他拉進來,他希望她也為他生下孩子,男孩女孩都可以。這回她則給四個媳婦“喜”。四個媳婦搶著在他臉上得“全喜”,文靜真的也懷了喜。
自從多日娜、順姬、芳子、文靜有了喜,山莊的帳房、灶房就都交給了芸香,百合和春草幫她帶寬兒和夢兒。多日娜管的肉鋪、山貨鋪也全交給麥冬打理。子昂也親自擔起作房的事,也隻是看看油坊的榨油進度,大部時間還是用在繪畫上,練功、習武、教孩子、丫頭們認字也沒全丟下。他眼下一個大計劃就是要在婉嬌的屋內掛滿他畫的畫,連他的長輩們、媳婦們、哥哥姐姐們和孩子們的畫也包括在內。
這日他正專心專致誌地畫著亞娃用線織衣服的情景,亞娃的丫頭跑來告訴他,說亞娃要生孩子了。他忙放下畫筆跑去亞娃的屋。
莊裏就有會接生的,這時亞娃正在裏麵痛苦地叫喊著。他很不安,隔著門告訴亞娃他就在外屋,讓她忍一下。他的話音剛落,亞娃就生了,是個男孩。他很高興,當即給孩子起了乳名盾兒,隨後告訴芸香讓大灶房大備酒席慶賀,並告訴大家,亞娃也是他的媳婦,今天就當他倆正式成親,隻是新娘子一個月後再和大家見麵。
他沒讓人鳴放鞭炮,是怕香荷聽見炮聲又以為過年鬧著當娘娘,也怕他不在跟前天嬌顧不過來。莊裏幹活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他和亞娃之間有那事,甚至猜到亞娃總不出屋必是和婉嬌一樣偷著生孩子,這時孩子果真生下來,也就見怪不怪了。還有人私下炫耀自己之前沒有猜錯。立刻有人提醒道:“別嘴欠,小心大當家的聽著。大當家的有喜事兒,那咱又得好吃好喝了,盡管吃喝就是了。”
多日娜、芸香、文靜、順姬、芳子、天嬌和津梅、小青等人都很不高興,但左右沒人能管了子昂,便都一字不差地冒了句“不要臉”,也不知是罵子昂,還是罵亞娃,便將亞娃也順理成章了。
又要過年了,這將是山莊的第二個年,子昂便又開始忙了,照例先為哥哥們和村妮、津菊和牡丹江的相關人家送去辦年貨的錢,接著開始殺年豬,還讓人又為北營的東條敏夫、田中太久送去六頭年豬和十壇豆油。不想田中太久又說豬肉不夠過年的,最好再加兩頭,還和他商量能不能為西營也送去兩頭,說是年前就用的。
子昂心中惱火,但他現在不想讓東條敏夫、田中太久對他有反感,不然會給雪峰、秋虎等人以後再來山莊造成不方便,便又抓了四頭分頭送過去。
在為西營送豬時他還埋怨萬全有事不和他說卻去找田中太久。萬全歎口氣說:“這哪是二哥的事兒!二哥現在是落配的鳳凰不如雞。”
果如侯七當時所說,田守旺由長春返回龍封關,油頭粉麵,西裝革履,倒是比昔日自信圓滑了許多。萬全之前已聽子昂說過田守旺可能要回龍鳳任治安大隊長,但他對侯七說的話半信半疑,直到田中太久要親自為田守旺在龍鳳閣擺宴接風才開始感到失落。
臘月初八這天,田中太久讓萬全把警察所一幹人都聚到龍鳳閣,加上侯七,兩桌酒席被圍得滿滿的。斟滿酒後,田中太久太久作了開場白,大講田守旺為滿洲國皇帝當護衛的榮耀和大日本皇軍對他的信任,並宣布龍鳳鎮即日將把森林警察所改編成皇協軍,成立龍鳳山林治安大隊,下設三個小隊,田守旺任大隊長,其中兩個小隊長分別由萬全和侯七擔任,另一個小隊長從外調人員中選。隨後又向萬全解釋道:“萬全君為大日本皇軍也是效過力的,本該大隊長由你來當,可守旺君是皇宮派來的,我們也是聖命難違。”
萬全一向把田守旺當成“小屁孩兒”,這時他對自己將被這個“小屁孩兒”呼來喚去頗感不爽。但他也明白,這一切都是田中太久已對自己不信任的結果,便敢怒不敢言,甚至想提出卸甲為民的要求都怕惹上麻煩。尤其他見田守旺與田中太久互相唱和的親熱勁,也隻得耐著性子去迎合,故作心悅臣服姿態道:“田大隊長可是見過大世麵的,在下不過是毛驢二拉磨,就那一軲轆道兒。”又對田守旺說:“往後還仰仗大隊長多關照。”田守旺也謙虛道:“道兒上論,你蓋天掌的大名可如雷貫耳,就是那會兒想把你當大樹靠都靠不上前兒。”萬全歎口氣道:“咳,好漢不提當年勇,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我是病貓的尾巴,翹不起來了。”田守旺得意地笑道:“眼下的時局,識時務者為俊傑,過去的就過去了,往後咱可是一條船上的了,道兒也就一條,精誠合作,為滿洲國效忠,為大日本皇軍效力。”
田中太久聽著左右客套,情緒大好,端起酒道:“很好。來吧,為了大東亞共榮,咱們都精誠合作!”侯七立刻呼應,招呼另一桌人道:“都把就酒端起來,皇軍讓咱們精誠合作,好處大大的!”誰都不認可侯七由一混混升至領兵的小隊長,但又都無奈他和田守旺的交情,這時又狐假虎威,便都端起酒來迎合。
田中太久吃了幾口就說北營有事先撤了,留下田守旺組織大家繼續喝。萬全借酒出氣,暗示手下用酒灌田守旺和侯七,自然他要帶頭,而且都用碗喝。田守旺和侯七麵對大家虛假的恭敬和祝賀隻得從命,不到一個時辰就都說起醉話來
田守旺通過家人和侯七等人,已經知道米家落難、香荷變成“瘋娘娘”的事,子昂搖身富甲、修建山莊、廣路經商、夢遊移屍、起死回生、連娶多妻等事他也無一不曉。但他言談中更露出對香荷變成“瘋娘娘”的惋惜、痛心和對子昂不珍惜香荷還妻妾成群的憤慨。這時他還不知天驕已經成了寡婦,這是子昂和米家一直要保守的秘密,就連林海、萬全等人也都不清楚。
萬全知道田守旺曾惦記過米家孿生姐妹,尤其是香荷嫁給子昂後,他與家人大鬧一通後就去了長春。兩年過後,雖然他在長春也娶了個媳婦,顯然還念念不忘天驕和香荷,對子昂自然還是懷恨在心。見他在為香荷抱不平,萬全辯解道:“你別冤枉我九弟,她瘋是因她爹媽一塊堆兒沒了,受打擊太大。他媳婦兒多那是他的張承。要說這種事兒,啥是張承?有錢有勢那都不算,得是把女人迷得神魂顛倒的那才算,咱都不行!你也別不服,你要有這張承,娶一百個也沒人幹涉你,俺們還得對你這個!”說著一伸大拇指道:“爺們兒!”田守旺反問道:“你認為周子昂是爺們兒?”萬全頓時炫耀道:“何止是?真爺們兒!我九弟現在可不是一般人,買賣做的大不說,還重情講義,就一個字:服!”
田守旺顯然心裏不痛快,皺下眉道:“治安大隊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馬上那兩個小隊的人就來咱這兒報到。我的想法兒是,親不親故鄉人,還是用咱家跟前兒的人穩妥。你和你九弟說,讓他也來咱這兒,我設個副官給他做。”萬全逗他道:“剛才你還說他鬼上身呢,讓他來給你當副官,就不怕鬼鬧你?”田守旺用鼻子哼一聲道:“淨扯淡,我才不信有鬼呢!你信?你信你咋不怕?”萬全神氣道:“那是俺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兄弟!將來真做了鬼也是好兄弟!”又笑著問:“咋的?你想讓俺弟兄都來入夥兒?”田守旺說:“別人不用,周子昂來就行。”萬全立刻說:“誰來都行,就他不行。”田守旺一愣問:“為什麼?”萬全也上了酒勁,得意道:“皇軍吃好他的豬肉了。別以為你和皇軍關係好,俺九弟在皇軍麵前也是有麵子的!豬肉那還不算啥,知道俺九弟還有一手好畫兒嗎?那皇軍稀罕的!吆西!再說頭陣子,俺九弟去牡丹江辦事兒,正趕上那二的皇軍抓抗日分子,結果把俺九弟也錯抓了,差點兒送進掖河憲兵隊。再看俺九弟,麵不改色心不跳,一提東條太君,那是真好使!田中太君親自去牡丹江接的俺九弟,回來還擺席給他壓驚。也是在這兒擺的席,這是俺四弟家開的!咋樣?”田守旺感到震驚,繼而悻悻道:“那我還碰不得他呢!”萬全眼一瞪問:“咋的?你想碰俺九弟?那你可得尋思好了;我當他二哥的先不說啥,皇軍那頭兒你先核計好了,懂不?”語裏有點火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