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王文翰回鄉贖房地 張學良擒蔣停內戰(1 / 3)

天氣炎熱,子昂光著上身在天驕屋裏午睡,和他一起睡的豆兒、夢兒、寬兒也隻戴著繡花兒肚兜和短褲。天驕沒睡,正一邊悠著龍兒、鳳兒睡覺,一邊安逸地為睡在炕上的的爺兒四個扇著羽毛扇子,舉止輕柔,和風撥動著豆兒、夢兒的流海兒和寬兒紮係肚兜的細稠帶兒。

春草在外麵輕輕敲門,叫著舅母,說家裏來客人了,正在大舅的客廳裏等著。天驕放下扇子,下地去開了門,問來人是誰。春草說:“他說他姓王,他家房子賣給咱家了。”天驕認得王家的人,但已多年不見了,不知王家人此來何意,問春草:“他咋找到這兒來了?”春草說:“是咱家店夥計送來的。”天驕說:“噢。先去把茶沏了,你舅這就過去。”春草應著去忙了,天驕叫醒子昂,說:“老王家來人了。”子昂一時想不起來,問:“哪個老王家?”她補充道:“賣給咱房子地的。”他這才想起,問:“啥事兒?”她說:“他在你屋等著呢,你去看看啥事兒。”說著將他的黑綢衫遞給他。

他一邊穿著上衣,一邊直奔客廳。到了門口他聽見裏麵春草說話:“她是俺舅母。”顯然客人在問春草是香荷的什麼人。邁進客廳門,他見方桌旁座著一個大約三十歲的男子,中等身材,西裝革履,長得還算一表人才。見子昂進來,男子忙站起伸過手來,笑著問:“周先生您好,還記得我嗎?”

子昂對他沒有印象,卻很欣慰他稱呼自己先生,歉意地握著他的手說:“我好象沒見過你。”男子說:“我是你嶽父家東院兒的二兒子,叫王文翰。”子昂這回能對上號了,卻也隻是聽說過。王文翰接著說:“剛才聽說米叔米嬸兒的不幸,深表哀悼。”說著躬下身。子昂想借此痛罵日本人強盜,但不知這個王文翰此來何意,隻是還下禮道:“多謝。”然後讓座,兩人一同坐下。春草倒好茶也出去了。子昂說:“王大爺、王娘搬走前,我們處得挺好。聽他二老提過你,說你在北平做事兒。”文翰說:“我一直都在外麵。一歲時家裏把我過繼給伯父,伯父在哈爾濱。十六歲我國文畢業,在報館做事。二十四歲我和愛人去了北平,也在報館裏,當攝影記者。後來我兄長和我妹妹也都去了哈爾濱,就家父家母在這頭守著,想接他們去哈爾濱或去北平,人家是哪也不去,就舍不得那片莊稼地兒。故土難離,我也理解,我就得每年回個兩三趟,終究是親的,沒辦法。那年回來探家,我在您嶽父家看過您畫畫兒。”

子昂還是覺得沒見過他,說:“真不好意思,當時可能光忙著畫了,沒顧上。再說那會兒剛來這兒,對誰都不熟,失禮了,多包涵。”文翰忙說:“我沒那麼多說道。”接著又笑道:“聽說你買賣做挺大,真是年輕有為呀!”子昂也笑道:“瞅你不比我大多少。”文翰說:“我屬猴兒的,你呢?”子昂說:“屬狗。”心中一算道:“你才比我大兩歲呀!那你就不年輕有為啦?”文翰笑道:“慚愧!我現在正是六魂無主,隻能顧眼前。”子昂一愣問:“這話怎麼講?”

文翰歎口氣說:“開始以為日本人隻為占咱東三省,不忍心把家父家母仍在這邊,好說歹說,家父家母才同意把這邊的房地都賣了,跟我去了北平。可日本人連整個華北都不放過,國民政府說是鎮守山海關,可還不到兩年,山海關就讓日本人攻破了。後來又說鎮守熱河,卻連一個月都沒守住。”

子昂也歎口氣道:“我是真為咱中國軍隊感到羞恥。”文翰說:“不是中國軍隊不行,而是中國政府不作為。其實政府不是不想作為,是蔣介石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他一直把共產黨當作心腹大患,同室操戈,以媚外寇。再說,國民軍也不都是蔣介石。象張學良、馮玉祥等將領,都和日本人對抗過。就說馮玉祥,為抗日專門成立了同盟軍,把日本人打得也是丟盔卸甲,可結果和張學良一樣,也被蔣介石逼得下了野,同盟軍隻堅持了一年多就被解散了。”突然問子昂:“這些你都知道吧?”子昂說:“這深山老林的,哪能聽到外麵的事兒。不過張學良的事兒還知道些,那都好幾年前的事兒了,不過曇花一現罷了。”文翰頓時來了興致,說:“看來你是真不知外麵又發生了什麼。張學良可不是你說的曇花一現,他和楊虎城將軍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情。”子昂睜大眼睛問:“啥事兒?”文翰說:“八個月前,張學良和楊虎城在西安發動了事變,把蔣介石活給活捉了。”子昂驚喜,忙站起為文翰倒茶道:“這下可好了!那張學良就是委員長了唄?”文翰笑道:“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委員長還是蔣介石。”子昂掃興道:“咳,那抓他幹啥?這不捅老虎屁股嗎!噢,您說您說。後來呢?”文翰說:“活捉蔣介石,就是為了逼他抗日。但張、楊二位將軍在發動事變前沒想到事後的國內國際形勢很複雜,有主張和平解決的,也有主張殺蔣的,就連美國和英國也出麵主張和平解決。”子昂內心讚成殺蔣,便說:“咱中國的事,外國人總跟著摻合啥?”文翰說:“他們在咱中國都有利可圖,是怕日本在中國勢力強大了會損害到他們的在華利益。”子昂不解問:“可蔣介石不抗日啊!留著他不把日本人成全了嗎!”文翰說:“你不能說蔣介石不抗日,蔣介石抗日,但他主要是剿共,不然日本人連咱東北也占不了。所以,就中國現狀而言,逼蔣妥協可以,但殺他絕對不妥。殺他其實很容易,可殺了他就能保證全國一致抗日嗎?恰恰相反,那樣中國會發生更大的內戰,無非隻對日本人有利。”子昂恍然大悟,又問:“那後來咋辦的?”文翰說:“我得先跟你說說這張學良和楊虎城。張學良是奉係軍閥張作霖的兒子。張作霖和蔣介石、日本人都不一個心眼。張作霖被日本人在皇姑屯炸死後,張學良替父接過東北軍的帥印,隨後歸順了蔣介石。但蔣介石一直對東北軍懷有戒心。東北淪陷後,張學良退到關內,接著又丟了熱河,後來被蔣介石任命為西北剿匪副總司令,在陝北圍剿紅軍。沒想到紅軍也不好打,打了三個多月,一點便宜沒占著不說,還損失了他的三個師。蔣介石借機把他這三個師的番號給取消了。這時他才意識到,剿共沒有他的出路,蔣介石是把紅軍和東北軍都當成了異己,讓他剿共,實際是蔣介石的一箭雙雕。這時的張學良,就想帶兵打回東北老家,但唯一的出路就是停止剿共,停止內戰,一致抗日。楊虎城是西北軍的掌門人,在陝西勢力很大。他也替蔣介石剿共,但據說他和共產黨關係密切,還有說張學良和楊虎城都被紅軍赤化了。所以,西安事變後,張楊二位將軍偏偏聽了共產黨和一個叫端納的外國人,把蔣介石給放了。”子昂疑惑道:“又是外國人?共產黨和外國人一夥兒的?”文翰說:“這和哪夥兒沒關係。這個外國人是澳大利亞的,據說他最恨日本人,日本人也一直對他恨之入骨。這你就該明白了,不殺蔣介石,前提是蔣介石必須答應停止剿共,停止內戰,然後一致對外抗日。但實際國民黨內部還不統一,分成抗日派和親日派。抗日派中,宋慶齡、何香凝、馮玉祥主張恢複孫中山的三大政策,就是聯俄、聯共、扶助工農。親日派是汪精衛為,堅持剿共。最後抗日派占了上風,但叫法不同了,叫聯共、容共,容就是包容的意思。”子昂突然說:“你剛才說那三個人,馮玉祥你剛提過,那兩個我也知道,都是女的,宋慶齡是孫中山的夫人,是國母,何香凝是個畫家,對吧?”文翰笑道:“噢,你也是畫畫兒的,要一般人還真不一定知道她。那我再問你一個人,也是女的,宋美齡。”子昂說:“知道,她不是蔣介石的夫人嗎,國母的親妹妹。”文翰說:“她也算是一國之母啊!”子昂說:“要在頭幾年,我還真不認。不過剛才聽你說蔣委員長和共產黨聯合抗日了,我就認了吧。”文翰點下頭道:“她挺不一般。宋氏三姐妹都很不一般。抗戰爆發後,她們姐仨都都成立了各種協會支援抗日前線,還都親自去前線慰問抗日將士。大姐宋藹玲不但把捐來的糧食都送進了難民營,還自己花錢為中國空軍買了軍用卡車、救護車、汽油、皮衣。還讓她女兒孔令儀去香港捐款,買了大批藥品和外科用具,都送到抗日前線了。宋美玲有一次去前線慰問,是冒著日軍炮彈去的,結果讓炮彈把她的車給炸了,她當場就昏過去了,聽說還折了根肋骨。可她一醒過來,還是堅持去前線。見到抗日軍就問一個軍官,你是怎麼帶領將士打仗的?那個軍官就說:‘戰鬥一打響,我就對弟兄們說,弟兄們,衝啊!’夫人一聽,就給他糾正說:‘你應該這麼說,弟兄們,跟我衝啊!’真的,非常鼓舞士氣。”

子昂不禁感慨道:“真是可惜了夫人一片心!”文翰不解,問:“怎麼可惜呢?”子昂說:“將士們的士氣再大,不還是沒把鬼子趕走。”文翰說:“鬼子也確實是太強了。”子昂反駁道:“不是鬼子強,是咱太窩囊。國軍要早和紅軍聯合起來,趁鬼子立足未穩,一塊打他狗日的,他還能強哪去?早把他打回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