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駕著我的胳肢窩,將我拖上車,把輪椅一腳踢向金三兒的老婆,暫時堵了她一下,就在這一耽誤的功夫,其餘的人便全擠了進來,卻隻剩老鱉和邦子還在後麵。老鱉想抱起他往車裏退,而邦子隻是受傷斷了筋骨,會動,自己也想站起身,結果弄了兩岔,邦子被金三兒的老婆一把揪住了頭發。後麵的大漢眼看就圍了過來,有的甚至已經把手裏的家夥兒投擲過來,老鱉急了,對著金三兒老婆就是一腳,將她踹得嗷一聲跪在了地上,正想借機把邦子拽回來,不料她又一伸手,再次攥住了邦子的頭發。邦子的臉上本來有淤青,此下被拽得哇哇直罵娘,一張臉扭曲得沒了人樣,想必挺疼的,這時候大漢也到了二人跟前,揮起鋼管就砸。老鱉後背挨了兩下,一張臉憋得通紅,大力急忙跳下車幫忙,嘴裏邊罵老鱉窩囊,雙手抱住邦子的腿彎一較勁,你給我過來!就聽“砰”一聲,再看金三兒的老婆,手裏仍攥著一把五顏六色頭發,邦子卻已經被弄上了車,老鱉連滾帶爬伸手扒住了車門,車子嗡一聲轉彎就跑。金三兒的老婆赤著腳在後麵又哭又罵,追了十多米,直到被地上一塊兒什麼東西紮到了腳,摔倒在地。開車的那個兄弟瘋了似得猛踩油門,我被他們擠得懸空著,都能感覺到身體隨著轉彎時的慣性左搖右晃。車內更是罵成了一片,眾人個個都被激起了獸性,滿車廂奏著器官交響曲,把淨勇聽得坐立不安,非要下車自己回寺裏。狂奔了十多分鍾後,眾人才冷靜下來,開始問去哪兒。回酒吧的話,他們肯定會找過去,目前這夥人裏就數邦子最大,然而他已經崩潰了,撇著嘴又是發怒又是沮喪。老鱉在旁邊用襯衫給他捂著頭,不住地寬慰他,說現在韓國那邊能植發,往頭上一種,就能長出新的。我說沒錯沒錯,我前段時間在青島,也聽一個韓國理發師說了一嘴。話出口後,紅波突然問,啥?你前段時間去青島了?我一愣,說嗯嗯,被那妖怪弄到青島去了。紅波說,哦……她沒打你吧?我說,沒打,就是天天關著不讓出去。話音剛落,邦子突然嗷一嗓子,衝我罵道:我去你嗎的妖怪,還跟我扯犢子!以為我不知道啊,你特麼自己跑去躲事兒了!不想跟你挑明,你還沒完了咋的?他罵的時候,小眯眼狠狠睜著,凶光畢露,通紅。我被拆穿了謊話,也急了,回罵說,你知道個幾把毛!我像那種怕事兒的人麼,老頭兒屋裏的東西你又不是沒看見,咋就這麼狹隘得迷信科學呢?邦子挺了挺身,卻隻是蠕動了一下,想必是被舊傷新痕弄得身子骨不聽使喚,然而嘴裏卻不服,問我是不是想練練?我說,練就練!老子還怕你不成!邦子把臉側了側,眼神衝我挑釁一下,意思是有種來打一耳光啊!我把頭往下低了低,本意是想表示,你有種倒是來個腦瓜崩啊,不料他卻誤會了意思,以為我在諷刺他頭上被扯掉了一片頭發的斑禿,頓時嗚嗚哭了起來,淚水混著血水,順著青紫片片的老臉往下淌,嘴裏全成了無奈的器官。老鱉和紅波等人在旁邊連聲勸,黑胖早被嚇得傻了眼,呆愣愣地看看這個,看看哪個,突然問我們要帶他去幹啥。正在哭的邦子聞言,頓時找到了撒氣筒似得,說幹啥幹啥?幹你的屁股呐!把你剁巴剁巴喂狗子,讓你跟你那個煞筆老爹碰頭去!黑胖似乎想哭,兩片帶尖兒的薄嘴唇撇了撇,卻沒掉出淚,問我們要多少錢就不打他了。老鱉說,別怕,那個叔叔跟你開玩笑呢,俺們啊,就是想跟你打聽點事兒。黑胖張著嘴,扭臉看看老鱉,仰著臉說,叔叔,您想問啥呀?老鱉說,你認識一個老尼姑麼?黑胖一愣,說好像認識一個,咋了,她招惹您了?老鱉說,沒有沒有,她是俺們的朋友,聽說她幫你驅過邪?黑胖又一愣,說沒呀,她……話未說完,旁邊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邦子,突然爆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說好啊你小兔崽子,也想學說瞎話是吧,看我不把你的頭擰了!黑胖嚇得一哆嗦,頓時哭了,老鱉埋怨邦子,讓他別心急,慢慢問,就在這個時候,黑胖突然渾身抽搐起來,張嘴咬住了旁邊大力的胳膊。大力媽呀一聲,揮手給了他一巴掌,就想把他扯開,不料越扯咬得越緊,疼得大力頓時一頭汗,說你這個兔崽子,發什麼神經,快給你爹鬆開嘴!淨勇挨著大力,連忙按住了黑胖的後腦勺,揉了幾下,黑胖頓時翻了白眼,整個人又進入了癡傻狀態。大力一把推開黑胖,呲牙咧嘴嘶嘶著,說這個兔崽子,怎麼不吭一聲就咬人,是不是還犯著邪氣兒呢?大師你快給他治治吧。此時車子正經過一片鬧市,街上的人很多,雖然車玻璃是深色的,但是聲音能傳出去,弄得周圍人紛紛側目往車裏看。開車的那個兄弟似乎覺得情況不妙,回頭問要不要去個僻靜的地方說?我思索了一下,說現在登時也不好找地方,要不咱們還上審蠍子男的那個荒地去?老鱉說,那邊太遠了,夜長夢多,不太合適啊。旁邊一個長頭發兄弟說,不妨去笠翠河,那處整日都鮮有人煙。老鱉說,對對,那邊離得比較近,好像挺合適的。開車的兄弟哦了一聲,車子在紅綠燈猛轉彎,朝著老城駛去。淨勇扒著黑胖的眼皮看,說這個小施主好像犯猴兒。老鱉問,何為犯猴兒?淨勇說,這是個俗稱,按我們的文話兒說,叫雙生孽,就跟中邪差不多,他這種病看不好,天生帶來的,隻能盡量壓製,一受刺激就又犯了。我說,雙生孽?淨勇說,嗯,要往迷信了說,就是閻王爺犯糊塗,把倆魂兒批給一個人了,後到的那位不甘心,沒事就可著勁的搞破壞。他此言一出,我不禁想起了溫老頭,暗想那廝會不會也是得了這種病?老鱉說,為啥治不好,把後麵那個揪出來不就行了?淨勇說,揪不出來,人家又不是非法的,什麼法門也不管用,隻能安撫,哄著它,讓它別搗亂。老鱉說,這種人是不是特別容易被不幹淨的東西纏上?淨勇說,那倒不會,倆都裝不下了,倒是不容易再進第三個。我說,你把他弄醒,我們有事兒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