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皺著眉,說他也奇怪,如果說是腫瘤吧,從沒見誰的腫瘤會長在心髒上;如果說是寄生蟲吧,你現在不可能這樣神誌清醒……我說,會不會是天生的?醫生扭臉看了看我,點頭說,也有可能,要不,你留個電話給我,改天到我的工作室去,我幫你正式檢查一下?他此言一出,我頓時在心裏打起了小九九。因為這種口吻,太像街頭算命的忽悠迷信老太婆慣用的那種伎倆。想到這個茬兒,我不禁斜眼又看了看他的那個“台燈”,暗自想,搞不好是你故意弄的吧?我卻不會上你的當。這個,我沒帶手機,要不你留給我一個電話,回頭我打給你?我說。醫生點點頭,掏出名片遞給我,似乎是想起了我沒法伸手接,微微一笑,把名片塞進了我的上衣兜。我們說話的時候,剛才那隻進來的貴賓犬聞啊聞的,聞到了醫生幫我擦水泡後仍在垃圾簍裏的棉球,伸著爪子爬進去,醫生看見了,用鞋子把它趕了出去。小狗跑出門外時,屋外的陽光下出現兩個黑影,接著林先生便和段少爺進來了。我扭臉一看,段少爺還是半年前那個樣子,林先生陪著他,對我介紹說,周老弟,這是段少爺,段少爺,這是周秉周老弟嗬嗬。段少爺說,我們認識的,認識的,嗬嗬。我說,嗬嗬。段少爺看見了我手上的手銬,回頭看了看門外兩個西裝男,對他們一皺眉,西裝男立刻便懂了,小跑著進屋,幫我解開,然後,段少爺便坐在了我對麵的沙發上。這個側房,屬於從外表看很老式,但內部的設置卻很現代那種,空調、沙發、茶幾、白牆壁,外加牆壁上的油畫,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四合院的側屋。前麵醫生幫我處理燙傷時,就是在中間的沙發上進行的。段少爺坐在我對麵,對我抿嘴笑,他這個笑容,我是苦練過的,在青島半年,每每想起來,就對著鏡子呲牙咧嘴。於是我也對他抿嘴笑了笑,說,有段時間沒見了啊,那次你傷的不嚴重吧?段少爺一側臉,把笑容加深了些,說,沒事啦,都過去啦,周先生現在在哪裏發財呀?我說,我啊,還在搞黃金。段少爺點點頭,說,人生真是唏噓啊,總是想起以前跟奎柱一起共事的情形,想不到他這樣就走了。我說,是啊是啊,唉。段少爺說,那個東西,你知道是什麼吧?我說,那個黑東西麼?這個,我還真不是太清楚,看著像蟲子。段少爺笑著說,是汙龍。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三根雪茄,自己點了一根,交給林先生兩根,林先生把雪茄放進我嘴裏,幫我點上,自己也點上,然後,段少爺說,這是托朋友從古巴帶過來的,感覺味道有點淡,以前在英國讀書的時候,幾塊錢的深鼓都感覺好好抽,現在啊,唉。我抽了一口,感覺一股如夢似幻又頗有力道的香氣頓時在鼻腔內蔓延開來,於是又深吸了一口,呲著牙說,嗯嗯,這個煙好。段少爺說,汙龍這東西呢,二十年在我們這邊出現過的,誰也說不清它從哪裏來。說的時候,他微微低著頭,盯著茶幾上一個地方,仿佛是在講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見他這麼和氣,心裏知道他肯定是沒有其他辦法,不然不會跟我這個屌絲套近乎,便問他林美哪兒去了。阿美沒在你這兒吧?我說。段少爺一愣,抬眼看看我,說,阿美沒有回去?我說,嗯,她來過這兒?段少爺搖搖頭,說,那些事情都是老金去辦的,我隻是想請你過來,聊聊汙龍的事情,怎麼,他對阿美動手了?我說,是啊,把阿美擄走了,說要把她大鍋炒。林先生在我旁邊又罵了一句英文,連連搖頭,說這些混子,真是夠嗆。段少爺伸出手掌往前一推,說,周老弟你放心,這個事情我絕對要查清楚,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什麼規矩也不遵守。我說,是啊是啊,那個紋蠍子的家夥,把我的弟弟都快燙熟了!林先生在旁邊咳嗽了一聲,段少爺略一沉吟,對外麵兩個西裝男招了招手。西裝男小跑著進了屋,段少爺對他耳語一番,他又小跑著出去了。接著,段少爺便不提汙龍的事了,跟我聊起了他在英國留學時的趣聞,這廝倒是挺健談,把我侃的一愣一愣的,對他說的經曆不禁心向往之。過了一會兒,外麵響起一陣動靜,好像是剛才那個貴賓犬突然死了,幾個美女在那裏圍著狗的屍體唉聲歎氣。又過了一會兒,一個旗袍美女進屋說,吃飯啦,吃完飯再聊呀。於是段少爺對她吩咐了一聲,她把飯菜端進來,蹲下身子喂我。我還沒享受過這待遇,眼神不住地往她脖子裏跑,她的心理素質也是夠可以,居然麵不改色心不跳,還是笑眯眯的喂我。就在吃飯的功夫,前麵走了的那個西裝男來了,對段少爺耳語一番,段少爺點點頭,指了指桌上的飯菜,西裝男自己打了一碗飯,拘謹地坐在我旁邊,三下五除二吃了吃,便出去了。吃完飯,旗袍美女撤了碗筷,段少爺又掏出三根雪茄,三人分別點上後,西裝男領著一男一女進來了。男的正是蠍子男,女的正是他那個嬌滴滴的女朋友。蠍子男一進門,就對段少爺拚命地點頭哈藥,他女朋友撅著嘴,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林先生趴在我耳邊低聲說,周老弟,你決定怎麼處理他吧。我一聽,更加肯定了段少爺是有求於我。蠍子男可憐巴巴地看著我,說,周老弟,我跟你開玩笑的,都是小鳳,非要說報仇……小鳳!還愣著幹啥,跟周哥道歉啊!段少爺拿起一本雜誌看了起來,仿佛這件事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林先生在旁邊盯著蠍子男,沉著臉。我看了看蠍子男的小女友,前麵沒仔細看過,這次看清楚了,發現她長得雖然漂亮,白嫩又不失苗條,但是眼神發飄,顯然是那種特別任性的女人。見我不吭聲,蠍子男似乎更加害怕了,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說著話就帶了哭腔,邊說他多麼傻比,邊扯他女朋友,讓她女朋友跟他塊兒跪。他女朋友先是說啥也不肯,被扯得急了,突然罵道:瞅瞅你這德行,我去……姓段的有啥可怕的?把你嚇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