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此時已經關了大燈,隻剩一些裝飾用的淡黃色小燈亮著。我猶豫著走到東邊,想伸手敲門,發現門虛掩著,應該是他剛才忘記關了,屋內隱約有男女歡好之聲。我對著屋內呼喚兩聲,說李老板?李老板?忙著呐?沒人回應。我輕輕推開房門,發現電腦仍開著,播放著一部國產毛片。桌上半截沒摁死的煙頭仍在冒著煙。我知道他應該在裏屋,便走到牆角那個簾子前,正想伸手掀開,忽聽他在裏麵說,海棠啊,想不到這輩子還能再看見你,你這些年過得咋樣?我不禁想起他見到女屍時候的表現,心中暗想,這能這麼巧?他該不會是有妄想症吧?正猶豫要不要叫他,這時候他突然嗚嗚哭起來,邊哭邊訴說他的委屈,大夥兒表麵上對他客客氣氣,其實心底裏都不愛跟他親近什麼的。訴說著,他突然提到了我,說那個把你帶來的家夥,老黑了,嘴上跟抹了蜜似得,要價卻賊狠,我又不能不買,他……沒欺負你吧?你要心裏明白,就回個話兒嗚嗚嗚嗚。我在外麵聽著,不禁有點窘迫,就想把他叫出來,跟他攤牌,說我其實就想要個500,並不是真想要3000,賣東西漫天要價,你可以坐地還錢,那是一種做買賣的技巧。不料剛想到這兒,他忽然止住了哭聲,說,要不,我把他幾個給你擺置一下吧,你還學起先那樣,吸吸陽氣兒活過來?他此言一出,我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平複住心神,悄悄掀開簾子,透過虛掩的門縫往裏窺視,想看看他到底什麼飛機。第一眼,發現屋內燈光昏暗,竟是用的煤油燈。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裝修的,四周的牆壁與房頂全是土胚,角落裏有一張大床,床上整整齊齊並排躺著十來具女屍。這些女屍個個雙目緊閉,有的麵容尚姣好,有的已經皮肉塌陷貼住了顱骨,竟還有缺胳膊少腿的,全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穿著各種時裝。我賣給他的那具女屍,並沒有在其中。我對此早有心理準備,沒有太驚慌,換了個角度,往另一邊窺視,這一扭臉不要緊,卻發現大明正站在那兒盯著我看。情形不免尷尬,我吃了一驚,趕忙平複住心情,說,你……你幹啥?大明說,啥?我說,你這是幹啥呢?大明說上前兩步打開門,說,沒幹啥啊,咋了?我饒過他,往他身後另一張床上掃了一眼,我賣給他的那具女屍,此時光露露斜靠著牆躺在上麵,以一種極不健康的姿勢。小貝附在女屍身上的時候,我們相處過幾天,心裏不免感情投射,頓時有點惱怒,說,你都那啥了,還問咋了?大明回頭看了看,笑了,說,那啥,這也沒啥吧嘿嘿。我後退了兩步,說,我剛才聽見你說,要把俺們擺置一下給她吸精元?大明一愣,而後一拍腦袋,說,嗨,老弟我是說著玩的,咱們無冤無仇,我咋能那樣呢。我說,別管你是不是說著玩,這地方,我們今天晚上可不敢住了,你把鑰匙給我!大明說,你不相信我是吧?我說,我肯定不敢信了啊,你都要把我們那啥了,我要還敢留在這兒,得多缺心眼?大明猶豫一下,點了點頭,把自己的褲子拿起來,從上麵一大串鑰匙中找出一把,解下遞給我,說,兄弟,你真不放心,我也不強留,你們願意出去住就出去吧,遇見啥事兒的話,報我的名兒,實在不行就給我掛電話,啊。我接過鑰匙點點頭,沒有回答,徑直回到房間,大力跟紅波倆人正仰臉抽煙,見我回來了,問,啥情況?我把鑰匙晃了晃,說,要過來了,走走走,咱們趕緊出去。倆人急忙穿上衣服,三人走出院子,來到了街上。這時候早已萬籟俱寂,夜風拂過透心涼,仿佛連路燈的燈光都跟著搖晃。我們在不遠處著了一家賓館,我一邊低聲跟他倆說剛才的事兒,一邊上了樓。進屋後,仨人心裏忐忑,也不說找本地姑娘的事兒了,躺在床上討論大明。紅波說,那指定不能跟他當年撈的女屍長一個樣,要長一個樣,也太特麼邪行了。大力說,此事可不好講,說不定還真就長得一模一樣,搞不好還是同一個人哩。我說,小貝說過,她似乎也是北方的,這事兒會不會有啥聯係?紅波說,有可能,說不定那女屍原本就是小貝的前生。大力說,還跟你來世呢!人小貝都幾千歲了,要是她的前生,那得多邪門啊。我說,要真的是他那個海棠,為啥卻被埋在荔園賓館地下室?而且咱們把她弄出來這麼久,也沒見她有啥反應啊。大力說,我覺得怪不老應該沒有精神病,瞅他說話挺正常的,再說了,精神病能發這麼大的財麼?紅波說,對了,你們覺得,人家為啥跟他合夥開礦?我說,還不是看上他那股愣勁兒了,哎呀這個咱就別管了,明兒個錢到了,趕緊走人,管他咋回事。大力點著頭,把煙按進煙灰缸,又點了一根,說,周子要不你給淨勇師傅掛個電話問問唄?我說,問啥?大力說,問他都有什麼怪物愛吸人的精氣兒啊,淨勇師傅見多識廣,又在和尚圈混過這麼多年,說不定真能給指點一下迷津。我點點頭,拿出手機給淨勇撥了過去,等他接電話的時候,我說這都12點半了,他應該早就睡了吧?話音剛落,電話卻通了,淨勇在裏麵迷迷糊糊地問,哪位?我說,我是周子,那什麼,問你件事兒。這句剛說完,卻聽著淨勇在那邊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地回應說,你……我隻以為他還在犯癔症,說,嗯?不料他卻說,你知道了?我說,嗯嗯,那啥,你……話剛說到這兒,忽聽他在電話那邊嘿一聲,打斷我的話說,其實我今天下午就想告訴你了,尋思著你去外地了,就想著等你回來再說,唉,清霖那孩子,想不到竟然幹出這種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