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林美粗重的嚎叫,第一戰終於落下帷幕。過了一會兒,又開始第二戰,第三戰。第三戰結束的一瞬間,她竟然還要求第四戰,我斷然拒絕。沒有耕壞的地,隻有累壞的牛,這事兒誰不知道?盡管媒體總喜歡報道那些長壽者的養生秘技,但那全是在扯淡,想要長壽,隻需記住一件事,那就是要懂得拒絕。林美哼哼唧唧了半天,不肯罷休,在我身上蠕啊蠕動,摸摸這兒撓撓那兒,我隻好假裝睡著,裝著裝著竟真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似乎聽見她在耳邊叫我,說先生?先生?你睡了?我說,嗯嗯,睡……接著便又失去了知覺。天蒙蒙亮的時候,我深吸一口氣,醒了過來,發現林美在旁邊斜躺著,正目不轉睛地注視我。見我醒了,她說,先生你可算醒了,那個人是誰啊?我一回味,知道她說的大明,便問,你,跑到東北去了?林美說,這個,其實並不算跑去的,而是……而是……我說,而是什麼?飛過去的?林美說,也不算飛,哎呀不知道怎麼跟你說,那啥,你試著想一下月亮。我說,幹嘛?她說,你想一下。我說,想過了,咋?她說,你看,你如果坐著那個什麼火箭去月亮上,需要多久?我從褲子裏掏出煙,點了一根,說這個事兒,還真不太清楚,似乎幾天時間吧。林美說,對吧?可是呢,如果你想月亮,卻一下子就能想到,這叫心行。我說,啥?心行?你不會想說,你是用心行去的東北吧?林美說,就是,怎麼你不信麼?我搖搖頭,說,當然不信,你想到那邊,可是你人卻不可能跟著你的心……說到這兒,我愣住了,又說,也對哈,你本身就沒有身體的,怎麼你真的是用心行去的?林美說,嗯。我說,這玩意厲害了啊,如果這辦法行得通,那宇宙航行不是可以瞬息即至麼!林美說,原理上的確可以,但是呢,前提是你得有個接收點,沒接收點的地方不成的。我說,哦……你的那個接收點,就是那具女屍吧?林美切一聲,點了我的鼻子說,別總是叫女屍,多難聽。我想起那幾個被電翻的警員,說,小貝,要不你再去一趟吧?林美說,去幹啥?我把在牡丹江住賓館的事兒對她講了一遍,說,去看看那邊的情況,他們有沒有查出我們的身份。林美一撅嘴,說,那人好可怕,我現在想起來,心裏還撲騰撲騰的,不去。我說,嗯……去一下嘛。林美噗地笑了,說,先生你……你,嘻嘻嘻嘻。我等她的下文,等了片刻她沒反應,便推了推她,說,小貝?小貝?你去了?林美呢嚶一聲,迷迷糊糊地說,嗯嗯,又去了,啊!太好了。我心說,這娘們癮真大,做夢都還在開戰,便屏息靜氣,躡手躡腳下床,到衛生間洗漱了一下。出來時,她還在睡。又過了一會兒,小貝回來了。我問她情況,她說,翻了翻,根本就沒入檔案。我懸著的心稍微安了些,說,那就好,那就好,那什麼,你為啥非要救走那怪物?林美說,嗯?我說,問你為啥非要救走那怪物!你以為這事兒就這麼完了?林美一皺眉,嬌嗔說,你呀,真是的,幹嘛那麼狠毒。我說,什麼?我狠毒?它自己把人邦子給弄死了,人家的兄弟要報仇,能怨我麼。林美說,生老病死,還不是人之常情,何必冤冤相報。我說,去去去,現在是輪到你做受,你當然這麼說,如果那天我們成功把那怪物煮了,你還會這麼說麼?林美說,先生,我不開玩笑,我還是會這樣說。我說,真的?林美說,嗯,真的。因為呢,已經發生的事和未發生的事,是兩個不同的東西,你之所以沒辦法區別對待,是因為你有感情,而感情呢,又是魔鬼給你的,所以,你懂的。我聽得雲裏霧裏,說,什麼亂七八糟,我問你,那怪物現在在哪兒?林美說,我也不清楚呀。我說,學會耍賴了是吧?林美說,真的不清楚,我把它放出來後,它一直纏著我要結婚,煩都快死了,剛把它甩掉,才不想知道它在哪兒。我說,什麼?你剛把它甩掉?那不是……它很快就會找過來?林美說,興許吧。我說,哦……如果它找來了,你是不是還得護著它?林美無辜地看著我點了點頭。我說,你幹嘛非要護著它?你又不愛它,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林美說,陰謀?你的意思是計劃麼?我說,嗯,狠毒的壞計劃,比如把我們全部變成別的東西之類。林美說,這個我也講不清,我不能讓它死的原因呢,隻是因為它是我在夢裏遇到的,所以我遇到它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就成了我的夢境,如果它死了,那個夢立刻就醒,有些東西也會跟著消失。我說,嗬,玄乎啊!你……你說它是你的一個夢,對吧?然後如果它死了,你的那個夢就會醒來,然後那個夢裏的東西也會跟著消失?林美說,是啊。我說,什麼東西會跟著消失?林美說,什麼東西……這個登時還真說不太清,比如,那個臭水河裏的垃圾。我說,臭水河裏的垃圾?那不是好事兒麼,清理環境了啊。林美說,不隻是看得到的垃圾,還有看不到的,我是說河水裏的各種,嗯,你們叫毒素?我說,那更好了啊,河水突然變清了,多好的事兒,它來了咱趕緊宰了它。不料林美卻噗地笑了,說,先生你還是太年輕。河水是清是濁並無什麼大礙,但如果是因為馬公子死了而變清,就壞了。我說,為啥?林美說,因為那是夢的附帶產物,如果馬公子死了,汙染河水的事情就等於從來沒有發生過,那麼通過汙染河水而得到的東西也會跟著消失。你不想全國各地房倒屋塌吧?我又點了一根煙,思索了半天,似乎懂了一些,說,你的意思是,你的那個夢,和現實是連在一起的?林美靠著枕頭躺下,點了點頭。我說,天呐,你到底是個啥玩意?林美歎口氣,說,我哪裏知道啊,我倒情願自己隻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