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老頭說得一本正經,語重心長,知道他沒忽悠,而且他說的這件事,即便全國人民都不信,我們也得信。大力和紅波早就變了臉色,連聲問老頭什麼鬼。老頭卻一臉無奈,不肯講。我往地下室瞅了瞅,雖然裏麵幽暗無光,但現在剛下午兩點多,縱是有邪行,斷它也不敢出來撂蹶子。於是我說,老伯,既然你喜歡錢,那就好辦。這樣吧,這些錢你拿著,我們現在進去看一下,看完就走,再怎麼鬧鬼,這大白天的也不至於害人吧?老頭上下打量我,猶豫著似乎想接錢,伸了伸手,卻半途停下了,說,靚仔,你們……你們為咩非要進去?大明往前湊了兩步,說,哦,我們……我急忙打斷他的話,說,好吧好吧,我跟你說實話,我們和溫九眉大哥是朋友,他前幾天突然得怪病去世了,我這幾天總是夢見他,說自己死得冤……說到這兒,老頭已經變了臉色,說,你、你認識阿眉?我說,是啊,在一起擺過攤,挺聊得來的。老頭似乎明白了什麼,說,噢……原來是這樣,我同眉哥已經好多年沒見了,這次回來給他過事,才知道這裏出了這樣的事。那好吧,既然都是自己人,你們進去看吧,一定小心一些,不要呆太久時間。我一邊道謝,一邊把錢往他手裏塞,他連連擺手,說不用不用,這麼客氣做什麼,走走走,我陪你們一起下去看看,這次回來我都還沒敢進去過呢嗬嗬。大明麵露難色,紅波扯了他一下,那意思是,你知足吧,別節外生枝了。於是我們四人跟著老頭往地下室走,走到深處,光線越發幽暗,看不見了,便打開了來時帶的電筒。走到角落時,我想起挖的那些坑肯定填的沒那麼嚴實,正想說點什麼大家去別處看,不知道誰的手電筒卻照在了凸起的浮土上,老頭眼神倒他媽挺好使,一下便看見了,說,咦,這是……這好像是被人挖的啊。大力說,是啊是啊,瞅著的確有點像是被挖的,也不知道誰這麼無聊。紅波說,真是的,吃飽撐的他們,挖了有啥好處?還能挖個大美女是咋的!他此言一出,我心裏一陣惡寒,就想給他個腦瓜崩,讓他別瞎幾把扯。然而老頭卻已經將目光鎖定在了他身上,說,靚仔,你……紅波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多了,吱吱唔唔地辯解說,哦哦,我的意思是,他們太無聊了嗬嗬。老頭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說,靚仔你一說美女咧,我倒想起一件事。紅波說,我開玩笑的嗬嗬,別在意別在意,來抽煙抽煙。老頭推開他的煙,說,都說了兩次啦,我唔抽煙!你剛才說,挖出美女,是吧?我跟你們講,陳生租下這片地方蓋酒店的時候呢,的確埋過一個美女在下麵。大明說,“呃……”呃字出來時,聲音已經顫抖了,“陳、陳生是幹啥的?他幹嘛把人姑娘埋了?”老頭看了看大明,說,陳生就是這個賓館的老板啦,早就已經跳樓了,你別急,聽我說完。大明咽了口唾沫,說,好的好的,你說你說。老頭說,不用怕,不是埋的活人,是埋的太歲,因為樣子看著像個美女,所以我說他埋過一個美女在這裏。我說,看著像美女?太歲?老頭說,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啦,好像是太歲吧,哎呀反正就是那種東西啦,因為風水師傅呢,說這個地方不太適合做酒店,而陳生請的商業主管呢,又說這裏地段特別好,所以陳生商量著想了這樣一個辦法。我說,他為啥跳樓?八成跟這兒鬧鬼的事兒有關係吧?老頭說,這個還真說不清的哦,他跳樓怪不得別人,自己好賭,借了貴利,輸太多又還不上,隻好這樣了。大明說,他埋那個太歲從哪兒買的?這樓哪一年蓋得啊?老頭說,八〇年,二月初六,我一萬塊租給他三十年哦,後來他好好賺,現在說起來,我都很後悔。紅波說,唉,人生是一場戲,你現在落下這麼大一棟樓,也值了嗬嗬。老頭脖子一梗,說,值個卵哦,又沒人肯租,我請人拆掉都要80多萬呢,真是糟心。大明說,哦哦,他那個太歲從哪兒買的啊?老頭說,我哪裏知道呢?當時我拿到錢就去香港賣燒鵝了,這麼多年都沒怎麼回來過,你們還要不要去別處看了?不看我們出去吧?我說,這個……再看一下唄,咱們這才看了一點,啥也沒看清啊。老頭說,那好,走。於是我們用電筒照著,又在地下室轉了一圈,轉到通往溫老頭家那個窟窿時,老頭說,咦,這是什麼洞?看起來好奇怪啊。我說,這……應該是通風口吧,很正常很正常。老頭說,你們要不要進去看一下?大明說,好好,看看唄。說著彎腰就要往裏爬,我一把拉住他,說,算了算了,爬進去也沒什麼用,弄一身泥一會兒咋回餐廳。大明說,可是這……我說,可是啥,走了走了,出去吧我們,我覺得溫九眉老哥的病應該跟這裏沒關係,那啥,溫大伯,謝謝你啊。老頭說,沒事沒事,大家都是自己人。一邊說,我們一邊往外走,到入口時,老頭突然說,對了,你們要不要到樓上看一下呢?他一說這話,我頓時猶豫了,想起溫老頭被寬子他們圍堵的時候,就跑去過樓上,而且我住在這裏那段時間,一直都對這棟樓很好奇。我這一猶豫的功夫,大明已經答應了,連聲說,也好也好,上去看看也好啊。於是我們走進大廳,搬開那些破沙發爛家具,順著防火樓梯上了樓。這棟樓足有十多層高,蓋的時候想必很風光,樓的內部破敗不堪,早就蒙了厚厚一層灰,我走在他們幾人後麵,睜眼看著他們在浮土上踩出一串比鞋底還深的腳印。一路走上去,老頭不停地給我們介紹經過的地方當年是做什麼什麼的,那時候擺著什麼什麼沙發和桌椅,牆上掛著什麼什麼畫,誰誰就站在那裏招呼客人。一邊聽著老頭說往事,不覺間便走到了頂樓。頂樓是一個大廳,四周的窗玻璃好多都碎了,老頭走到入口對麵的牆邊,神秘兮兮地說,你們猜,這裏以前是做咩的?我說,這個……應該是賭博的地方吧。老頭笑著搖了搖頭。大力說,不是賭博的地方,就是叫女人的地方,不然你不能這麼開心。老頭哈哈大笑,說,你講對一半。紅波說,哼,這地方,用腿肚子都能想到,肯定是跳脫衣舞的!老頭又笑了,並不回答,轉身走到一扇破碎的窗口前,瞪著眼,一臉詭秘地回頭對我們招手,說,來來來,快看這是什麼!我被他唬的有些好奇,急忙和他們仨走過去看,還沒走到跟前,老頭突然衝我們“嘿咻”一聲,接著頭往外一紮,從窗口栽了出去。大力“媽呀”一聲,嘴裏叫著“老大爺你這是幹啥啊!”,衝到窗口往外看,我還以為他也要跟著跳,急忙扯他,說,你給我回來!大力回頭說,你拽我幹啥,這老頭摔死了!大明說,他……他這是故意跳下去的?紅波說,應該是吧,瞅著不像不小心掉下去的,咱們又沒人推他。剛說完,他突然變了臉色,又說,這、這地兒會不會有啥東西?我說,啥東西?紅波正想說點什麼,突然一愣,似乎想起了什麼事,說:哎呀先不說這個了,咱們趕緊走,慢了就擺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