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四人把梨園賓館的事兒從頭到尾分析了一番,得出個結論:那具女屍應該的確不是海棠,而是由姓陳的埋下去的“太歲”因為某種原因變化而成,但是跟海棠肯定有很深的淵源。具體有什麼淵源,單靠瞎猜也猜不出來,而這件事又沒頭沒尾的,所以大明決定先把那片地方盤下來,查一查那個姓陳的當年是埋了個什麼東西在下邊。我們經過白天的事兒,都恨不能讓大明趕緊回去,以後再也別攙和那些亂七八糟了,一聽他要留在這兒盤下地皮打持久戰,紛紛規勸他。大力說,我的哥啊,那可是凶宅,咱們念舊情是好事兒,但也得留個心眼替自己想想啊,切格瓦拉怎麼說來著?讓我們先麵對現實,然後再忠於理想,眼下這現實明顯是個坑,咱就別往下跳了,一會兒我帶你上紅櫻桃找靚妹,那地方雖說消費高點,但是資源優質啊,大胸細腰黑的白的,啥樣的都有,指定能挑個稀罕的。我心裏知道對於一個鑽了愛的牛角尖的人來說,他這種道理講出來,等於是放屁,並不能勸服他,不等大明說什麼,便接茬說,你瞧你說的這話,把人當成什麼了,正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見過大海的人,還能為一個小水坑激情澎湃?愛情這東西,那是能替代的麼?大力被我噴得一愣一愣的,麵露訝異神色,我知道他是在納悶我怎麼站在了大明那邊,便接著說,但是話說回來,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你跟海棠分別這麼多年了,都沒遇見過,我覺得吧,兩情若是長久時,不在於朝朝暮暮,心裏記著就行,若真是緣份未了,她自然來找你,既然不找你,你就是查出真相了又如何?咱們幾個凡夫俗子,人要故意躲著,還能逮著人家?大明不住地點頭,終於等到我掰扯完了,深吸一口煙,說,大兄弟,你倆說的都對,都對,可是吧,這事兒在眼前擱著,我要不爭取一下,哪裏忍得住啊,再說了,我就是想把那片地方盤下來,裝上攝像頭看看到底咋回事,就是一試,沒較真兒,無妨的吧?大力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想必是詞窮了,隻剩在那兒啊啊啊。紅波拍了拍大明的肩膀,說,大明哥,你看,莊子曰,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這道理放在哪兒都好使,自己活得自在才是真事兒,其他什麼癡啊怨啊的,都是不開竅,如今那個地方鬧鬼,又莫名能令人跳樓輕聲,多邪行啊,咱們兜裏襯著大把花不完的錢,何必去攤那險事?他話剛說完,大明便露出一副明白了的表情,說,哦哦哦,李老弟說的很對,那啥,我的意思是,你們在這邊熟,想讓你們幫忙給打聽一下那地方咋盤,到盤下來後,別的事兒就不用你們管了,我自己看著倒拾。我見他如此有眼力見,頓時鬆了口氣,說,這個放心吧,段少爺和林先生那邊神通廣大,盤下這個爛地方還不是分分鍾的事兒,明兒個咱上他家去一趟,一準給你搞定。紅波說,大明哥你瞧你這話說的,咱們兄弟又不是外人,你的事兒就是我們的事兒,我是真怕你鑽牛角尖,才勸你看開一點,你要真想調查,哥幾個絕對鼎力相助。他話說完,大力那雙牛眼立刻冒了凶光,瞪著紅波說,是啊是啊,紅波哥在這邊混得老牛逼了,隻要有他在,你需要啥他就能給你弄來啥,你就是想要飛機大炮,他也能給你弄兩架。紅波發覺自己說多了,急忙一臉尷尬地謙虛起來,說自己其實也是一般人啦,隻是覺得大明哥這麼重情義,哥幾個又這樣投緣,幫一把是應該的雲雲,然而繞來轉去,卻怎麼也回不去了,那個話頭橫豎引不到推卸的範疇中,急得他滿頭大汗。幸好大明活了幾十年,對人情世故並不迷糊,心裏清楚我們的意思,給了他一個台階,才算安了他的心。商量好後,四人到後邊的包房,把著女屍左右端詳,大力還拔了她幾根頭發,又是聞又是燒,卻橫豎也看不出有哪點跟普通人不一樣。紅波舉意說,稍微切掉一點指頭試試,反正也不至於要了命,說不定區別就在肉裏邊。大明連連搖頭,說他小時候,聽老家一個大娘說,以前他們那兒挖出過一個鶴發童顏的老頭兒,就是坐在壇子裏,那頭發長得比他人都長,指甲繞著腰盤了好幾圈,挖出他的那人覺得奇貨可居,準備把他賣了,但是嫌指甲太長礙事,拿著剪刀給他剪,卻一不小心碰破了手指,那老頭直接化成了一股灰。我知道他是舍不得,看他這勁頭兒,這女屍跟海棠長得肯定很像,念叨一輩子的情人,哪裏忍心對其兵戎相見呢?於是我岔開話題,給林先生掛了個電話,說明天想去段家聚一聚,問他方便不方便。林先生在電話那邊說,方便方便,哪兒能不方便呢,你們來就是了,段少爺這幾天還念叨你們呢,說朋友幾個分開後很久都沒見麵,怪想念的。又客套了幾句後,聽見寬子在外邊喊,大力!周子!我先回家了,你們在後邊幹啥呢?於是三人出包房來到了大廳,跟寬子客套了幾句,他便出門走了。林美坐在沙發上悠閑地喝著水,寬子走後,她伸手一指停放女屍的那邊,悄聲問,那人在裏邊幹啥呢?我還以為她不知道屋裏有具女屍,說,哦,他今晚住那屋了,年紀大了喜歡早睡早起。林美又悄聲說,啥?他要跟那個死人一塊兒睡?大力說,咦,嫂子你咋知道的?林美說,剛才跟寬子進去的時候,俺倆一個包房一個包房都打開看了看,就說怎麼裝修,一開那房間的門,就瞅見沙發上躺著個死人,換成別誰,早被你們嚇尿了!你們老實說,那人到底幹啥的?我說,他啥也不幹,走走走,回屋我慢慢給你講。林美呢嚶一聲,伸手掐了我一下,站起身挽住了我的胳膊,並不吭聲,而是瞪眼看著大力和紅波。倆人對視一眼,明白什麼意思,說,這天色也不早了,咱倆回去睡了,回去睡了。倆人此言一出,林美立刻語帶喜悅說,那你倆慢點,啊,少喝點,啊。紅波回頭說,嗯嗯,放心吧,嫂子你也悠著點,別累著。說完拔腿就跑,林美在後邊嬌聲叫罵,說李紅波你這個老曬鬼,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啊,滿腦子不健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