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一問，我不禁暗罵，草，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急忙打馬虎眼，說錢多的是，怎麼可能花完呢，來來來，我給你一些。說著我從兜裏掏出一把零錢，放在他床邊的桌子上，又對別人嗬嗬笑了一番，好使自己看起來像個尊老愛幼的君子。不料我這一舉動，卻使得房東非常緊張，說不要給他，他會吃掉的！話音剛落，溫九眉便一把抓起那些零錢塞進了嘴裏，房東急忙上前捏住他的臉往外扣，兩下一糾纏，屋裏頓時炸了鍋。大力在旁邊伸手幫他按腿，紅波幫他扭胳膊，阿詩嚇得連連後退，大明似乎生怕把他擺弄死，連連讓房東小心點，別把人弄傷了。終於，零錢從溫九眉口中扣了出來，沾著口水粘液什麼的，直拉絲，發現已經被撕爛。他咳嗽了一會兒，喘過氣來，瞪了瞪屋裏的每個人，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雷們這些沒見識的北方佬，偶這係要讓它錢生錢噶，介個錢，一進入我的腹中，我就懷上咯，再生出來便係美元！唉……雷們北方佬啊，好傻！大力說，嗯嗯，傻，那啥，老大爺，你先別急，我們不是不想錢多點，是想跟你聊聊天，咱們聊完你再吃可以麼？溫九眉一愣，深眼窩中眼珠子亂轉，突然對著大力一定格，說，嘿嘿，雷想聊係麼呀？大力說，那什麼，聽說你跟阿詩她爸吵了一架？溫九眉一聽，臉上頓時掛出一副高深莫測，說，雷打聽介個做咩？係不係也想騙偶告訴雷係怎麼生錢噶？我說，老哥，你真是誤會了，我們北方佬這麼傻，哪裏能有這樣的點子，我們啊，就是想問問您，阿詩的老爸是怎麼騙您的。溫九眉聽了我的話，正不住地點頭想說點什麼，大力突然在旁邊搭腔說，周子，你這可不行啊，我跟他叫大伯，你跟他叫老哥，敢情你成了我二大爺了咋的？他這麼一說，溫九眉頓時改了口，仰臉算起數來，說二大爺，老大哥，九九八十一，一加三等於四，偶吃下一百塊，生出一千美元，再把一千美元吃下潰，生出……生出……我往前湊了湊，試著繼續溫九眉的話題，說，老哥？老哥？他是咋騙你的？而這老家夥卻根本不理，沉迷在了自己的數學題中。紅波對著大力的腦袋來了個腦瓜崩，說，你瞅瞅你，大丈夫何必拘小節？這下好了吧，人家不理咱了。大力說，這也未必吧，他算清楚了自然就搭理了。房東在旁邊說，唉……老板你不知道，他今天是算不清楚了，隻能等到明天，他一覺睡醒，把這件事忘了，才能再問。大力說，別呀，我們還沒開始問呢，這樣，給他抽根煙試試。說著就要掏煙往溫九眉嘴裏塞，房東一把拉住他，說你搞咩？不可以這樣！他萬一把煙吃下去，中毒了怎麼辦？紅波說，就是，大力你看你怎麼盡掉鏈子，一邊去，看我的。大力提了提氣，卻無話可說，對他翻了個白眼，氣哄哄出去抽煙了。紅波蹲下身子，輕輕撫住溫九眉的手腕，說，老哥，一千美元吃下去，會生出一萬，你看對麼？溫九眉一愣，眼珠子向下在眼眶裏轉了轉，扭頭看他，說，對耶，為何我卻算不出來？雷……係做咩的？紅波一聽，得意地回頭對我們笑了笑，意思是看哥們這手段，你們呀，學著點！而後又回頭對溫九眉說，我呀，是專門破案的警官。溫九眉說，警官？雷係警官？好好好，快跟偶潰抓妖怪，偶老細被妖怪吃啦！我在旁聽著，大概知道他說的是溫老頭的事兒，但我們今天不是為此而來，便又跟他打馬虎眼，說老哥老哥，你不要急，那妖怪啊，我們已經抓起來了，我們今天是想問問你，阿詩的老爸怎麼騙你了？溫九眉看看我，說，阿詩……阿詩是誰？阿詩在旁邊說，我啊，九眉伯伯你不認識我了？溫九眉回頭一看她，突然咧嘴笑了，說，介小嫩妹可以哦，快快快，把咪咪伸過來，讓哥哥好生撫慰一下嘿嘿。他這話一出口，阿詩噗一聲笑了，接著羞得滿麵通紅，說著廣東女人專用的口頭禪“愛、雅”，快步跑出了屋。我在旁邊也忍不住笑出聲，房東急忙尷尬地用粵語嗬斥他，他似乎也知道自己過份了，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偶同她開個玩笑，不當真的，不當真的。房東又用粵語說，老哥，他們是問你，前幾天阿六怎麼騙你了！溫九眉哦哦答應著，說，唉，偶不怪他的，偶這樣富裕，他那樣窮，讓他騙一些也沒有關係的，大家都係兄弟嘛。我見他答非所問，又一直瞎搗亂，心裏不禁一動，有點懷疑這家夥是裝傻，便在旁邊自言自語似得說，剛才啊，又有一個人從荔園賓館跳樓了，我看，你們村的人離那個樓最近，以後不知道要多遭殃，唉，如果不能阻止，恐怕都要完蛋啊。我說著話，溫九眉便安靜了，直愣愣盯著我的眼睛，待我說完，他嘿嘿冷笑著，說，下一個就係雷！我一聽這話，頓時急了，說，雷個幾把！你少跟我裝蒜了，再裝蒜把你鎖到你家那老宅裏，讓妖怪天天搞！原本我隻是一時氣急，上了頭瞎扯的，不料溫九眉一聽，卻怪叫一聲，嚇得縮到了牆角，眼神中充滿驚恐，打著哆嗦不住地念叨起來，說鬼、鬼，有鬼，已（耳）咧，快同偶跑，有鬼……房東嚇得雙目圓瞪，急忙上前安撫他，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一邊安慰他，回頭瞪我一眼，意思是埋怨我太不禮貌了。紅波見此情形，對我使眼色，意思是問我，這咋回事？我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時候阿詩和大力聞聲又進來了，在旁邊幫著哄，又是安撫又是許諾給吃糖的，好不容易，溫九眉才冷靜下來，房東拉著我來到外麵，說，周先生，你不可以再同他提我二哥事情！如果你再同他提，不要怪我不客氣！我尷尬地笑著道歉，說好的好的，以後肯定不提了，其實剛才我也是一生氣沒忍住，不是故意的。房東點點頭，揮手示意我進屋，說今天既然來了，就把想問的事情問完吧，他明天就要去香港看病了，或許等他病好了，大家就什麼都清楚了。我說，哦哦，他明天就去香港啊？房東說，是啊，已經同那邊的醫生約好了，如果明天不去，錯過了機會就要等到下個月。我說，那行，我們盡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