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警察個個身穿警服,鷹視狼顧,朝我們圍過來時的動作訓練有素,一看就是正式工。說來也怪,我並沒有做過殺人放火的勾當,可是看見警察圍過來,心中卻忐忑萬分,活像遇上狼群了似得,說話也結巴起來,連聲跟他們解釋,說我們就是來看看這裏到底有沒有鬧鬼,好端端一個人跳樓了,心裏膈應。警察中一名一杠三星的白淨中年人聞言,對我一抬下巴,說,你是這裏的老板?我急忙搖頭,大明在旁邊說,我是我是,不知警官您有何事啊?一杠三側目看了看大明,微笑說,哦,是這樣的,白天有個人從你們樓頂掉下來摔死了,他的兩個夥計說是在給你們安裝攝像頭,警方呢,需要上樓頂查看一下,請老板你行個方便。我在旁聽著,橫豎覺得不對勁,心想這警察也太客氣了吧?但看人家全副武裝的樣子,也不敢多說什麼,大明在旁邊連聲答應,掏出鑰匙來到側門前,打開玻璃門,眾人魚貫而入。大廈內早就斷了電,此時漆黑一片,這個側門與菜市場並未連著,是一個獨立的門口,進去後就是樓梯,眾人順著樓梯往上走,大力和紅波在旁邊不住地感歎,說自己心中多麼害怕,那人跳下去後他們被嚇得多麼根兒顫。這些警察在旁聽著,還跟他倆搭腔,問這大廈買下來是準備幹啥的。大明說準備做倉庫,主要是感覺太便宜了,幾百萬就能買一棟幾十層高的大樓,這事兒要在北方,別說鬧鬼了,就是鬧恐龍也不可能啊。他一說這個,隨同的警員紛紛搭話,語氣中不無尷尬,說其實也是河水汙染的原因,而且經濟不景氣,並沒有那麼迷信的,沒有那麼迷信的。別看大明平時愣愣的,卻很健談,聞言說,迷信也不是壞事啊,其實吧,我對這個比較有發言權,所謂的迷信,不過是一頂帽子,扣給誰誰倒黴,我活了這幾十年啊,就發現,現代科學最迷信。一杠三一聽,似乎來了興趣,問,此話怎講?大明說,九幾年的時候吧,我們那邊特別流行隆胸,往外跑的女孩子,都喜歡攢點錢把胸整起來,隻為到了外邊好混一些,那個隆胸的高科技東西,叫什麼來著?對了,奧美定,出來的時候,那些科學家什麼的,都說無毒無害好上天,結果呢?沒過幾年就出事了,用了那玩意兒的女人,好的落個胸部切除,倒黴的,那真是生不如死,我認識一個妹子,就是年輕時候用了那玩意兒,後來在裏麵到處流,這裏一點那裏一點,流到哪兒哪兒潰爛,往外取都得老鼻子錢,自己歲數又大了,掙不著了,天天靠吃止疼片過日子,五十多歲就走了。旁邊一個警員聽得一愣一愣的,說,是啊是啊,唉。大明又說,所以吧,我一點也沒覺得這邊的人迷信,人有信仰是好事。一杠三說,嗯嗯,是啊,老板怎麼稱呼?大明說,哦,我姓李,叫我愛堂就行,你們都吃飯了麼?他這麼一嘮嗑,氣氛頓時融洽了許多,警員也搭了腔,紛紛說還沒呢,就等你們來了,上去看一下就收工。大明說,警官你們真是不容易啊,為了保護大家,這樣辛苦,來抽煙抽煙。這樣說著話,眾人來到了天台,大明一指天台邊,說他就是從那裏掉下去的,我們正在閑聊,他突然就掉下去了。一杠三說,掉下去了?他應該是自己跳下去的吧?大明說,不是,就是自己掉下去的。老板的倆幫工搭腔說,他是自己跳的,先指著下邊,讓我們看那是什麼,然後就跳下去了。大明說,不對不對,你們肯定記錯了,我看得分明,他讓我們看是不假,但卻是失足掉下去的,好好一個大活人,怎麼會自己跳樓呢?倆幫工一聽這話,竟吱唔起來,仿佛自言自語似得說,掉下去的?難道我真的記錯了?大明說,肯定是記錯了,那不可能,先指著讓你看一個地方,然後他跳到那裏,讓你看他是咋摔死的?嗬嗬,莫要開玩笑,他就是掉下去的。一杠三說,這個現在先不定論,我們已經取證過了,專家很快就能研究出他是自己跳還是失足,他墜樓時候,還說什麼了?紅波說,啥也沒說了,就是指著一個地方讓我們看。一杠三說,他指的哪個地方?大力伸手一指樓下,說,那裏。一杠三恍然大悟似得,說,哦……你們剛才在樓下,就是在看那個地方對吧?大明說,是啊是啊,看了看啥也沒有,估計白天他指的時候還有,現在已經沒有了吧,說不定是個瞎子或長相奇特的人經過,老板驚異,便指給我們看。一杠三說,嗯……對了,前幾天這裏還發生了一起墜樓事件,對吧?我說,是麼?啥時候的事兒?一杠三說,好像還不到一個月,我們也隻是下午時候聽附近人說的,並未見墜樓者的家屬去報案。大明說,這……應該是亂講的吧?我都不知道這事兒啊。一杠三又伸頭往樓下望了望,扭頭看其他警員,說,大家覺得怎麼辦?我們收隊吧?眾警員連連說好,倆幫工卻說,不對,我們記得清楚,他的確是跳下去的,還先掉在了陽台上,又跳了一次,這為何……我不禁有點煩,但現在人太多,也沒法給他們封口費,便搭腔說,你們倆啊,真的記錯了!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你看——說著我雙手扶住擋欄,正想再忽悠幾句,突然眼前一亮,發現樓下的馬路上不知何時斜躺了個光光的美女,一條大白腿彎曲著對我搔首弄姿,我心裏一興奮,急忙回頭叫大力他們,說快看快看,看這是什麼!大力和紅波已經準備下樓了,一聽頓時麵露驚恐神色,揮手對我指指樓梯。我看他們這麼驚慌,心裏一激靈,回過了味兒,知道意思是那女人肯定與跳樓的事有關係,讓下去逮她,便扭頭往樓梯口跑,剛一探身,忽覺腰間一硬,被一個什麼東西擋住了,上身的慣性卻帶著我整個人不由自主往前栽,身形也控製不住了,耳邊風聲呼地一響,緊接著胸口像被飛馳的卡車撞了似得,轟然巨震。巨震過後,就覺得夜空中星辰紛飛,耳邊響起的驚呼聲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