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氣不打一處來，跑到客廳一看，她已經沒事兒人似得坐那兒吃起了葡萄，還悠閑地玩手機，便黑著臉走上去說，阿美！林美抬起頭，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看著我，問，嗯？我把眼一瞪，說，嗯什麼嗯，你剛才幹嘛進屋去？林美說，咋了，你幹嘛氣哼哼的，來來來，姐姐好生安慰一下你。說著就要伸手撫我的臉。我一把推開她，說，少跟我來這套，你知不知道你的這樣亂看的嚴重性？林美張著嘴愣了愣，而後兩手一叉腰，說，咋了咋了？我看看你們在幹啥，有毛病麼？還跟我勁兒哄哄的，出息你了是吧？我頓時感覺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氣息，後背莫名一冷，兩腿便不爭氣地軟了。據說這是因為從小被母親訓斥而產生的陰影。這時候我已經嚇得不太敢直視她的眼睛，剛才的火氣也煙消雲散了，呲著牙說，呃……這個，不是，你剛才一進去，我們錄的東西沒法用了嗬嗬。林美說，沒法用就沒法用唄，不會再錄一次啊？我說，行，再錄一次，你這回可千萬別亂看了，OK？林美說，讓我看也不看了，什麼了不起的，切。我陪著笑，退著回到房間裏，大力和紅波見我回來了，連聲讓我快點，說是晚上還有事兒。我知道他們是兜裏有錢給燒的，說你們別慌，咱們再慌也得錄好不是……說著話，我們又錄了一次。小貝把台詞說完後，大力迫不及待地回放，剛進入三十多秒，忽然發現旁邊桌上的煙灰缸裏，竟有半截中華煙蒂。如果隻是煙蒂倒也沒什麼，然而煙蒂的旁邊卻還有一截我們故意放的雪茄，而桌子是黑色的，於是便產生了對比效果，一點橘黃成了焦點，活像黑夜中一盞明燈，閃耀著嘲笑的光芒。我正想問他們是誰抽的，就不能憋一會兒？紅波已經對著大力的腦袋來了一巴掌，說，瞧你這點出息，一會兒都憋不住麼？你瞧這咋整？說著他看了看手機，又說，這都五點多了，咱們一會兒還得上奧添賓館弄線去，馨兒還等著我呢，唉！大力把脖子一梗，說，你有出息，不就是個女人麼，咱們現在在工作，就安心工作，滿腦子開小差，能把事兒做好麼？煙是我抽的沒錯，但是要你幹啥呢？不就是讓你糾錯麼？你要但凡能專注一點點，就該在開拍前發現了，現在卻怪到我頭上，實在太不講道理。紅波也把脖子一梗，還想爭辯，我說，得了得了，咱們趕緊再來一次吧，別浪費時間了！紅波說，不是，你看他明明做了錯事，還要強詞奪理，我卻非要與他說個清楚。我說，說啥啊說，有冤屈一會兒辦完事兒了慢慢說，小貝，你坐的有點歪，莊重一點，還有，別翹蘭花指，不是基佬！小貝說，知道啦，可以開始了麼？我再次打開電腦中的視頻，點了播放，說，開始吧，看著他的樣子。於是小貝又把台詞說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覺得她這次說的話，總有一股東北韻味，比如原本是“因缺思聽”，她這次說出來，卻成了“引缺思聽”。我聽著就急了，說，小貝！你故意的是吧？你聽聽你這叫什麼口音？小貝一臉懵懂，說，有麼？說著她打開剛拍的視頻，無辜地說，還好吧，不是很嚴重啊。我說，這叫還好？都成了二人轉了，人家一聽就不對勁！趕緊趕緊，再錄一遍！於是我們又錄了一遍，卻仍是不行，隻好再錄一遍，還是不行，總是改了這句那句出問題。急得我滿地亂蹦，不知不覺，六遍錄完了，卻越錄越差。於是我雞湯了幾句，目的是鼓舞士氣，爭取這次搞定它，正巴拉巴拉的起勁呢，大力卻打斷我的話，說，老孫剛才來信息了，說如果再不去，就得等下星期了。我一愣，問，老孫？紅波點點頭，說這是大力一個鐵哥們，職業老賊，坐過六次牢，在我們擺弄房間的時候，大力就跟他說好了，他在奧添踩了一天點，認為隻有周五六點半，保安大換班的時候最合適，恰好今天周五，咱們算是趕上了，周子你看，我們還是用第二遍吧？我聽著，不禁湧起一股自己很渺小的感覺，便點了點頭。於是紅波把第二次拍的視頻拷貝到U盤中，三人風風火火去了奧添賓館。奧添賓館是本市最高檔的一個所在，雖然五星級賓館並不隻有它一家，位於湖邊又背靠青山的五星級賓館卻隻它一個。所以它最高檔。因為這裏是廣東。剛一下車，一個西裝革履，穿金戴銀，比大力還矮的，麵目清秀的中年瘦子便湊了過來，走到車前，四下掃描一圈，說，你們可算來了，先說好，如果中途有人看見，滅口！說著他做了個砍的手勢。我一愣，說，你……你不是開玩笑吧？瘦子又四下掃描一圈，對我斜著甩了甩下巴，問大力，這是誰？大力說，這是周子，自己人，咱們怎麼下手？瘦子上下打量我，而後又四下掃描一圈，開門進了車內，扭臉看了看我，卻沒跟我搭腔，以一種極其猥瑣的姿勢彎著腰活像要躲在車玻璃下麵似得對大力說，這個事兒，咱們得聲東擊西。我說，什麼？你的意思是得有人去引開他們麼？瘦子又斜了我一眼，還是不搭理我，繼續對大力說，你們到服務台去，跟人鬧點矛盾，現在保安正在後麵清點人呢，值班的就四個人，你們三個一鬧，他們就得全去，剩下的事就不用問了，視頻帶來了？紅波說，帶來了帶來了。說著把U盤遞給他，他接過去，掂在手裏翻看了幾下，又斜眼瞟了瞟紅波，而後對大力說，去吧。大力點點頭，說真是麻煩你了，一會兒可當心點啊。瘦子眯眼衝大力點點頭，表示自己胸有成竹，而後，又四下掃描一圈，斜眼看看我和紅波，整個人活像有病似得。我也沒心情去開他的玩笑，跟著大力一起往賓館大門走去，來到門口，倆身穿旗袍恨不得開叉到腰間的迎賓美女對我們一鞠躬，說歡迎光臨。紅波說，好好，歡迎歡迎。我們進了大廳。前台是一名比倆迎賓更漂亮的美女，看神態舉止，應該是被這個賓館的高管包養著的，也說不清緣由，就是有這種直覺，你沒事兒的時候，到各個酒店轉一圈就明白了。大力走上前去，說，美女，我們要開一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