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誤,會被“這樣”關在“這樣”一個房子中。生命已逝,或者他感覺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再或者,他可能現在正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呢……但值得慶幸的是,他終於擺脫了床上的捆綁,在醒來的一瞬間他還是那麼欣喜若狂,然而幾分鍾過後,他就又回到了曾經的狀態中——持續性的迷茫、空虛和絕望。手臂上的傷口依舊存在,這印證了這個刺傷並不是茫然存在的,至少不是他做的一個夢。那條傷口兩側分布著一些小細紋,那微妙程度跟他皮肉上天生的皺紋一樣,隻是那淡淡的微黃色能讓人發覺這是一塊完全不同的部分。一個奇怪的想法從他身體中滋生,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流出的血液拯救了他,幫他熔斷了那些捆綁著的藤蔓,然而他不敢確信,再一次的實驗可能就是性命的丟失。況且,那整麵牆,他真不知道需要他多少“熱血”才能融化……他的這種想象總是助長了他的一部分自信,然而自信在這裏沒什麼大用。在他的渺小的人生裏,僅這一天(如果這段時間可以稱作一天的話),命運的大起大落讓人深有感觸,其它的,他都將其視為上輩子的事。就是剛剛,那種刺人的疼痛、那種讓人想死的境遇,他也很快地拋開了。在他看來,這傷口不該這麼快速的複原,因為這傷痛時間太短,他根本沒辦法用心享受……短暫的幾個笑聲過後,他緊緊閉上了嘴巴,因為害怕那個人的出現,他閉上了嘴巴,同時也終止了這種愚蠢的思想。幸災樂禍即使在他的心中也不是一件好事,對於那個人來說,他可是沒有一絲仁慈的。時間在他的思緒中揮霍了不少,但他更多的部分,還是用書架中擺放的書籍準備的。在這裏很容易忘卻時間,當傷痛撫平之後,他沒有感覺到饑餓,也沒感覺到想要尿尿的感覺,好像光憑這一點他就可以肯定他已經脫離了他的身體,轉變為一種靈魂的存在。然而靈魂大概還可以體會到人間的痛苦,因此,他還是會有苦悶、心酸、煩惱、對回憶的眷戀、傷痛、以及對某些人的愛慕之情。他深深愛著自己的姐姐,在這段及其空虛的時間中,他不斷對她加劇著想念。回憶也在不斷衝刷著他,讓他的心總是莫名其妙開始一段微小而令人沉醉的波動。他喜歡看她微笑的樣子,好像那個微笑的樣子就代表了普天之下所有做姐姐的最迷人時的樣子,他不喜歡看她跟那個侍衛偷偷出去,在看到自己的姐姐被別人帶走之後,他的心中總會感到缺少了什麼。離開的時間越久,感情就會成倍地增長。這是唯一能夠影響他閱讀書籍的回憶,但他還擁有理智,那些想象並不能改變這個現實。他需要借助一個方法來解答他到底是活了還是死了,他到底是深處現實還是在做夢。在這些問題獲得答案之前,他可以借用這些書籍來打發打發時間,或許這種行為還可以刺激屋子的主人出現。屋子中始終是白天,門始終都沒打開,即使他靠近去看。那扇門就像一個假門,沒有拉手,看它的樣子也不像是可以穿插到什麼地方。整個給人的感覺就像自然鑲嵌在那裏一樣,沒有縫隙,用力也擁不開它。正因為他嚐試了所有的手段無效,他才開始讀起了這些書籍。他不想有人質疑他為何被囚禁在那裏卻沒有想任何辦法,他想了,並且也做了,現在的一切隻是無奈之舉。書的門類各式各樣,老舊也有所不同。似乎有些是新著的,有些則是從很久之前傳下來的。可是,當他以為自己可以都看看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能夠閱讀的僅有少數幾本,上麵書寫著一些關於利切希爾國度中幾個國家的故事,姐姐曾對他傳授過一些這方麵的隻是,可是並不全麵。那是一個他祖先居住過的地方,也是他姐姐的故鄉,唯有一個她向他隱瞞著的問題,那就是他們是如何到此的,這一點他已經從書中找到了答案。除卻這些人類的幾個王國的曆史之外,他能好好看下去的就不多了。一些書中附帶著插圖,但插圖並不明確,甚至他偶爾還會恍然大悟地感歎:原來這是一隻動物!他其實一直以為書上畫的是一塊塊散碎的地圖呢!(據說利切希爾地區有畫地圖的傳統,然而對於離開原聚居地的洛克伐人來說,現在顯然已經沒有這個規矩了。而他所見的曆史書中的地圖一詞,顯然還是一個新詞,隻按照大意推斷理解的)總之,這其實都是因為這些書上的墨跡不清,因為這一點他才會形成誤解。再者,草紙太過粗糙,往往書寫的線條會被草梗擋走,其次,他不知道究竟是有意無意,某些書本上的花紋,似乎與這間屋子的牆壁上的花紋很像,但隨即他又否定了這一點,書中的紋路是交錯的。透過這些,透過那些完全不懂的符號,他發覺或許這張紙背後的內容可以被當做一個真正需要了解的東西。盡管他沒有任何理由證明這一點,也不確信紙張本身在詮釋著什麼東西,然而當他視線恍惚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看到了另外的一些東西,深入進去,他會愈發緊張,多彩的布景在他的眼前閃電般穿過,接著,他就陷入了夢一般的睡眠之中。他帶著幻想蘇醒,醒來時,他的手還支撐著腦袋,且對剛剛的記憶模糊了,緊跟著就完全記不清自己究竟夢到了什麼。不是每一次讀書都會出現這種幻覺,隻有當他看到一些怪異的符號的時候,符號下麵的木黃色的花紋就會一下子跳出來,進而擴展成他浮想聯翩的夢境。頭一次這樣,當他再回頭看第二次的時候,一切都會平靜如常。這果然是在做夢。他想,多是一個時間很長的夢。可是這個夢的起點要追溯到哪裏?他希望是他跟蹤那些薩米孩子之前,他希望自己一覺醒來能看到姐姐站在他的窗前,將他原本就很大的耳朵再次拉長。可這畢竟是幻想,是幻想中的幻想,他周身輕飄飄的,可是卻不能飛,他感覺自己並不虛弱,但也毫無力氣,最多能拿一本書而已。時間如毛毛蟲般爬過,從床爬到地上,從地上爬到桌上,再在周圍的牆上爬上整整一圈,這些時間大概足夠記錄他看這些書籍的時間了。他不知道假使自己看完了書,是不是就會有奇妙的事情發生,總之,在讀了這些書之後,他的心地確實充盈了不少。在這個幻境中,那些似懂非懂的知識好像顯得尤為重要。他從書架上抽出最後一本書,而這些讀書的時間好像漫長的好像占據了他的一輩子一樣。突然間,他發覺原來這本書後麵有一個眼睛大小的白色圓點,當他看到圓點後麵閃動的東西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一個通往外界的空洞!而那本書,翻開之後卻是一片空白——不過,他確信自己即便變成老鼠也不能從這裏突破出去。而這沒有打擾他透過這個小孔向外看一些東西。書架的高度和寬度不能讓他將整個腦袋塞進去以獲得更多的視野,他隻能在書架外麵對一小塊的東西進行窺視。奇怪的是,當他視線專注於這個小孔的時候,他好像就能夠將眼睛拉近,直到最終感覺眼睛進入了這個小孔之中,然後屋子的輪廓漸漸消失,他所看到的都是一塊十分奇異的領域。這種狀況並不好保持,當他的意誌一鬆懈,他的眼睛就回來了,而他的身體仍舊在這個屋子中。這個小孔不像某些書是一次性的,他可以多多透過這裏來看外麵的世界。而外麵的世界在旋轉,或者說他連同這個小孔在旋轉,這確保了他總能看到不同的景色,先是美好的景色,接著就一點點詭異了,最後竟有一絲觸目驚心了……他以為這隻是自己的情緒影響的,可是再次向那個小孔看去的時候,雖然景色有些許不同,但次序還是一樣的:先是繁華、莊榮,接著這種景象或是被塵沙泯滅,或是被水網覆蓋,或是被白霧彌漫,或是被亂石打碎。最終呈現的總是一塊冒著白煙的荒蕪景象,而在這時,他的視野總會跟隨著這塊荒蕪地帶向前爬行,直到見到一個深淵——深淵中有一座漆黑無比的高塔,那座高塔周身反光,中間有極大的鏤空,但看起來還是十分結實的。高塔周圍鬼影盤旋,纏繞,它們一次次上浮,直到與他的視線處於同一個位置,蔓延過來,一口將他吞沒。而他,盡管直到自己見到的不過是一個永遠觸及不到的假象,可是他還是抑製不住那種壓抑的情緒,仿佛精神一下子崩潰了一般。他在一個椅子上坐下,感覺一下子疲虛了不少,再也沒有心情看風景了。但內心的一部分還促使他希望在這裏尋求個明白,可是即使明白了又能怎樣呢?這根本就是假的。即便它是真的又能怎樣呢?跟他也毫無關係。說服過自己之後,他靠到床沿邊躺下,疲倦的感覺在持續上升,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閉上眼睛了。可是他心裏依舊懷著一點思緒想要將其看個明白,但最後,他還是對自己說,留下來明天去看吧。盡管他知道在這裏不存在所謂的明天,他依舊不屑糾纏地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