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審判(1 / 2)

祖文捂住了安娜的嘴巴,捂得又緊,時間又久,眼前的情景令他有些情緒失常,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會驚叫出來,那時又該讓誰來捂住他的嘴。他們殺掉了安娜的那匹馬,這是首當其衝的,祖文感覺事情進展很有安排,安娜崩潰的也十分自然。先是蘭卡與父親的詭秘對話,現在又突然出現了一些人群,他們都在等一個恰當的時間讓思想過渡過來,直到一個士兵將劍架在了父親的肩膀……“您可是讓我們好找啊,汗寧大人!”幾個士兵將父親架起來,他沒有半點掙紮的意思,而且掙紮也於事無補。說話的人祖文認得,但他絲毫不指望他與這人的關係能夠將父親解救下來,因為看起來,父親與這個人也是相識的,盡管事實不像他所說的那樣——是老朋友。“你想要做什麼?巫師,國師——還是大法師?”巫師?祖文詫異了一下,隻見父親朝他一瞥,欲要劍拔弩張,但卻隻是簡單的一瞥,這一瞥倒讓祖文慌亂起來。“您沒必要拿我的身份開玩笑,我是什麼我自己很清楚。別人看到的或許是,或許不是真正的我,我都不會在意——”這個巫師臉上懸掛著笑意,就跟秋日要脫落的葉子一樣。父親沒有回答,顯然是在等他繼續說。“那麼,你來這裏幹什麼?”父親是這裏的監管人,他的確有權力這樣問。“陛下和我都希望能夠得到這個人,尤其是活著的他。”“是他?還是你的想法?”父親直視著他,“你覺得我會像別人一樣認為你這種無聲無息的做法不足以主導事情的發展?你沒有任何權力巴蘇特,但你帶來這麼多人顯然是一個錯誤。”祖文沒弄懂父親究竟在說什麼,但顯然這個叫做巴蘇特的人能懂,他的嘴唇在不自覺地掙紮,似恐非恐。然後他就笑了幾聲,很“沉痛”地笑了幾聲,似乎隻有這幾聲讓人感覺與他的年齡相稱,其餘的,聽起來都十分奸詐古怪。“錯誤?十年的相隔讓我們的關係疏遠了,汗寧大人,我為之後所發生的事感到抱歉——”他是指父親被驅逐這件事?“而且我感覺很奇怪,汗寧大人——我不知你是沒有認清現在的情況還是因為認清而崩潰到去說一些傻話,原本你的這些話不足以給我帶來任何損傷,可我依舊會感覺到心痛。哦,畢竟我已經老了,老人家總會隨時隨地為一些年輕人的不屑言語而感到惴惴不安。因此,我想為您奉獻一個小小的禮物,在我的隊伍裏,我想你能看到一些令你耳目一新的人——”莫拉裏克站了出來,並摘下了頭盔,祖文也是剛剛發現原來還有個叛徒站在這裏,而安娜的身體也劇烈抖動了一下,不知她看到他之後究竟在想些什麼。父親的表現其實並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麼意外,隻是淺淺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又轉向了巴蘇特。“我不會為注定要背叛我的人感到心痛,很遺憾,巴蘇特,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省省你的廢話吧,汗寧大人,你已經無法逃脫了!”莫拉裏克突出一言,祖文一直在注意父親想要說什麼,可是一時的沉默之後,卻是巴蘇特開了口。“閉上你的臭嘴吧莫拉裏克,唯有大惡才能與大義之人對話,你在資格還遠遠不配!”莫拉裏克身體抽縮了一下,他注意到盡管巴蘇特沒有回頭,但話一出口,還是令人膽戰心驚。什麼樣的人會承認自己是大惡的做派?究竟莫拉裏克害怕他的什麼?莫拉裏克的身子骨在他背後可以直接抽劍拿掉他的性命!“很抱歉,汗寧大人。我身邊的小家夥出言侮辱了你,你有權利要求我修理他一番——即使你不這樣要求我也會的,年輕人不修整怎麼好?他們就像一塊山間的亂石,棱角遍布全身,隻有將他們投入到清澈的泉水中,曆時衝刷,才能逐漸圓滑——”“你到底想說什麼?”父親說出了祖文一直想問的話,他真是聽夠了這種說話的方式,他記得曾經自己聽他說話的時候沒有感到這麼惡心……“我要找到殺害這個人的凶手。”父親凝了凝神,將視線突然拋到了莫拉裏克身上,隻見莫拉裏克表現出一副措手不及的樣子,迅速將掛在身上的鋼劍推到了屁股後麵。祖文對此若有所知,心裏突然一陣說不出的憤怒。“看來我們不謀而合了,巴蘇特,我也正在追查殺害這個人的凶手,而你,是在妨礙我辦理公事麼?”父親看了看兩邊押著自己的士兵,盡管他確信那兩人也處於迷亂的狀態,但父親並沒有趁機掙脫,畢竟,他們的人手還是很充足的。所以,他在與他們解釋。可是——莫拉裏克說的沒錯,祖文想,盡管巴蘇特並沒有明說,可事實上,他已經認定了父親是殺害這個人的凶手。但是父親手上沒有武器,甚至早上連盔甲都沒來得及換,他所說的這些話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設法給父親定罪?父親又怎麼回事,難道他沒看清楚現在任何解釋都已經沒用了嗎?“而我,真的十分期望能夠協助你。”眼前的場景靜默了一會兒,人群的周圍都籠絡著完全不同的氣息。祖文注意到一切都有些反常,風聲幾乎停止,馬匹近乎死亡,他所能聽到的隻有他與安娜的心跳聲,安娜在瑟瑟顫抖,她的鼻息如同灼熱的煙氣一樣噴吐在他的手指上,淚水也滴流不止。或許平時祖文會覺得安娜這是女人家特有的舉動,但此刻,他自己也變得僵硬了,連想要仔細審視一下周圍也變得極其困難。“那麼——”父親的話剛剛醞釀到一半,他便突然將胳膊從兩個脅迫的士兵中抽了出來,緊跟著的是一隻握著寶劍的手臂。這一瞬間讓祖文突然間振奮起來,連安娜也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他的劍一劃過,左邊的那位就一下子潰敗下來,他躺在地上掙紮,緊緊捂住自己的大腿,右邊的家夥試圖抽劍反擊,卻被父親順勢帶過的劍尖直指肚皮,當劍再次抽出,血液和其它的一些惡心的液體也跟著劍一同奔湧出來。他雙手持劍,右腿微弓,“就讓我了斷了這個凶手!”父親難道是想殺了莫拉裏克?可是,他的劍卻並未指向他,難道父親還有另一種手段對他發動突襲?盡管距離相距甚遠,可祖文依舊能聽到父親口中喘著粗氣,解決兩個人似乎花了他很大的力氣,或者父親的年齡也致使他不再像以前那麼英勇了。等等——巴蘇特避讓了,躲在他身後的莫拉裏克就像一個失去倚靠的棍子一樣,焦慌地看著他……“我同意您的說法,汗寧大人,你可以代我懲罰他——”父親也表現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祖文以為他要繼續說些什麼,可是,誰都沒有說話,父親立刻挑劍向莫拉裏克的頭頂劈了過去,那氣勢和力量足可以將他的頭顱劈成兩段。可是,正當那劍如疾風一般披下來的時候,卻被一件東西擋住了,祖文偏移腦袋仔細看了看,那是一根通體黑色的權杖,它的高度與巴蘇特齊平,上麵閃耀著白光。他將權杖舉起,將父親的劍攔了個正著,而且,好像他根本沒用多大力氣似的。“我說您可以懲罰他,但沒說讓您殺了他,汗寧大人,您好像被憤怒衝昏了吧?”周圍的士兵上前,將父親再次圍堵起來。祖文看不見父親現在是什麼樣子,但他的劍從手中脫落了,而且還產生了一個徹骨的響聲。祖文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他的嘴唇頻繁抽動,他以為——他以為至少父親可以手刃了眼前的這個叛徒,可是——他隻感覺心裏一陣熱氣沸騰,而他的身體卻一陣陣發冷。如果不是安娜懂了一下,祖文甚至已經將她忘記了,他的手掌依舊牢牢的捂住她的嘴巴,但似乎用力太大了,安娜在迫切地掙紮。他用眼睛注視了她,示意她不要說話,不要做任何動作,安娜點頭應允了,於是他慢慢將手鬆開。他也不知道等待父親的究竟是什麼,但似乎結果已經十分明晰;他之所以打算讓安娜也注視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是因為他對兩人的生命也產生了絕望,在巴蘇特所顯現的驚人氣勢之下,籠罩著恐懼的生命們,幾乎都無法得免……圍繞著父親的士兵漸漸散開,祖文起初並沒有看見父親,隨後,他看到父親跪在了地上,他不知是活著的父親,還是死了的父親。“扶汗寧大人起來,他似乎太累了。”巴蘇特吩咐道,先是一個士兵,接著另一個士兵也將他的胳膊攙了起來,巴蘇特在父親的耳邊嘟囔了兩句,接著,他無神的向這邊掃視了一圈,雖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但祖文感覺父親好像已經注意到了他們的存在。他感覺一陣驚慌,安娜也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可出人意料的是,沒有人注意他們。幾個士兵將傷了的士兵和將死的士兵都放在一匹馬上,他們看起來及其痛苦,可是能夠發出的聲音卻十分低微,好像,就好像——明明確定最壞就是個死,卻仍舊飽含著另一種恐懼。父親他則被另一匹馬承載,他自己的馬被一個士兵牽著,以防他載著主人逃脫。沒有繩索捆綁,也沒有任何掙紮,父親就像丟了魂一樣坐在馬上,盡管祖文確信父親此時完全有機會逃脫,可畢竟他並沒有。他大概也在考慮倘若他逃脫的話,自己的兩個孩子就會直接因此遇難,祖文想到這裏,感覺到一陣從未有過的悲痛。父親他從未對孩子們表示過任何疼愛,但是,他的此舉讓祖文想象不出,除了愛之外還有什麼可能。他們走了,沿著另一個方向走了,大概是回到弗洛蘭迪城。安娜再也難以掩飾心中的悲痛,她將全身鬆懈下來,她趴在地上,咧開的嘴巴猶如兩瓣剛出頭的秧苗一樣。這哭聲喚起了他對蘭卡死的時候的回憶,忽然發覺曾經總是不值一提的。的確,失去一個人是一種傷痛,即將失去一個人是另一種傷痛。祖文不知道他們將父親抓走到底是為了什麼,他設想過任何情況,但幾乎每一種情況都難以與剛剛所發生的事件相吻合。巴蘇特並不想要父親的命,如果他想的話,事情其實很容易就可以實現,但除此之外呢?難道還有什麼刑罰是比父親現在所處的狀態更重的麼?難道事情不像他所見的這樣,父親隻是被請回宮中,進行疏導教育?想清楚這些太難,而且祖文向來都討厭思考,尤其是這種十分嚴重的事。他發覺自己全身疲憊無力,而且,頭腦也莫名的疼痛。他竭力站起,但身體發麻的感覺令他站著並不能十分穩當。而且,他發現安娜還趴在地上,一點都不想移動,一點不想做任何事。“安娜,別哭了。”祖文說,“我們得設法把父親救出來,即使不能,我也要為他報仇。”安娜從地上抬起頭,那張大花臉上沾了一些腐朽的枝葉,看起來十分滑稽。“怎麼救?”“我自有辦法。”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