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我隻要見將軍一麵!”祖文對視著眼前的衛兵,並且,他們已經將劍抽出,甚至抵在了他的身上。但他自己卻不能拔劍出來,這令他感到十分不快。“我也說過了,將軍不會見任何人——”“外麵發生了什麼?”裏麵傳出了一句問話,祖文非常熟悉這個聲音。“蕾雅,是我!”他大聲叫了出來,接著,兩個衛兵將他再次逼遠,好像這樣能阻斷聲音的傳達似的。盡管不是立刻,但蕾雅始終出來了,她身著一件樸素的裙服,腰帶將她全身束緊,盡管這身衣服並沒有將她啟人向往的身姿體現出來,但她依舊十分美麗。她的發辮飄在身後,雙眼睜圓,雙手搭在腹部中間,盡管是在這種苛刻的時期,蕾雅依舊能體現出與常人的不俗,倘若她深處洛克伐的繁盛時期的話,她一定可以依賴合適的衣著征服數千男人。“你來做什麼?”“我是來找你父親的。”祖文低垂著腦袋,不想因為自己的姿態而讓對方誤解他在借此開玩笑。“父親一早就應召入宮去了。”她說道,那語氣果然絕情。祖文剛楞了一下,蕾雅便要轉身離去,他掙脫兩個衛兵,“等等,蕾雅!我有話要說——”“可我不想聽。”兩個士兵跟了上來,將他的胳膊纏繞到背後,確保他不再動彈,“你這個雜種,真是無藥可救了!”他們一邊將他束縛住,一邊喊著,顯然他們也不知該如何處理他,因為他們看起來年輕,且並不知道他與將軍的女兒是什麼關係。他放棄了掙紮,而蕾雅也不再動了。祖文的目光變得柔和了一些,他知道,現在不是跟她鬥嘴的時候,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直接用“眼睛”將自己想說的一切都描述清楚,但是,眼神能夠說的也隻有一點點,那就是——他服輸了。蕾雅似乎看到了他對比曾經所發生的變化,畢竟他身上髒亂,麵目也十分憔悴。即便昨夜休息了幾個鍾頭,可是這對他的精神彌補不了多少。“放開他,我會在你們的保護下跟他談談。”“可是蕾雅,我必須單獨跟你說話……”“十分抱歉,我以為你說的是可以公開的事情,如果不是的話,我就回去了。”她又要往回走——祖文迫不及待的將她的手抓住,同時,守在兩邊的衛兵的劍再次拔了出來。“好吧,我們借一步談。”祖文鬆開手,然後向後退了幾大步,一些居民已經圍了上來,他們不知道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好事情,他們用熱羨的目光注視著他,也有的是存心的調笑,但這種情況較他想象中已經夠輕的了,在森林中人們多失去了理智,對待食物,女人,除非可以分享,不然總要拚個你死我活。士兵們有時也會失去自我,成為這些狂躁的人之中的一員,所幸多數還是能夠克製自己,在保護他們的前提下盡可能終止人們內部的爭端。蕾雅再次看了看他,然後也前進了幾步,但是與他距離仍舊很遠,他即便彎下腰、直著上身也不能觸及到她的位置。他不明白為何自己對她做的那件事會令她對他喪失了這麼多的信任,另一股悲哀之氣湧了上來,祖文舔舔喉嚨,感覺到了一絲苦味。“我的父親被抓走了——”“因為什麼?”“他被指殺了一個人——蕾雅,你靠近一些,這件事不是幾句話就可以解釋清楚的……”見蕾雅撇撇嘴唇,似乎不介意他說什麼,他隻能繼續說,“一個叫巴蘇特的人,帶著一些士兵——在森林裏有一個被砍殺的屍體,他們來的時候正好父親在那裏,接著,他們就以他殺害了另一個人的罪名將他抓走了。”“話說完了?”祖文愣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我想我也該回去了,我會回去禱告,以求你的父親安好——”“你還在生我的氣?”“我沒有……”她否定道。“但你恨我,你的表現遠比生氣要嚴重得多。”“我說了我沒有,而且,我的表現也比你想象中更加輕視你,更不在乎發生在你身上的一切。”她再次意圖回去,祖文為此傷透了心,她究竟怎麼了?以前即便給她十年的時間祖文也不相信她會發生這樣的變化,可是現在?“蕾雅——!”他吼出了聲音,她則站了下來,當兩個士兵正要向這邊衝過來的時候,蕾雅擺擺手解除了警戒。“我承認我對你所犯的錯誤,我也不打算為我當時的昏醉做任何解釋,可是我求求你,求求你——隻當是為我的父親,幫我這一次,我會遵從你對我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隻希望,我——”連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竟會哭了起來,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了周圍的人都為此震撼了,畢竟在他們的生活中已經多年沒見過如此出人意料的戲劇了。他們依舊有一部分在歡笑,那洋溢著笑容的臉看起來並不美好,有一些女人為此哭訴,為此落淚,可也都是裝出來的。而祖文不在乎這些,他一下子跪在了石板上,鬆動的石板晃動了一下,他的情感如同河水中的激流一樣衝刷著他,任何卑微的外在的情緒對他似乎都不存在任何影響。他隻注視著蕾雅的目光,當她順利的將頭轉過來時,他總算從她的眼中看到了希望。那是她在流淚嗎?還是我的眼淚暈染了這一切?祖文笑得瘋狂了,他擦了擦眼睛,隻見蕾雅並沒有流淚,甚至眼睛都未曾濕潤,她隻皺著眉頭,紅著臉說道,“帶他進來。”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個地方,而他也沒想到這一次是被人抓著進來的。祖文以為安娜門外那一出隻是在做戲,可是,實際上並沒有。她不光將他弄到了一個及其偏僻的屋子,而且還命令士兵將他綁在椅子上,這下,他甚至連自己去救父親的能力都沒有了。“蕾雅,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快把我放開!”“你說想見我的父親,我答應你會讓你見到,不過在這之前,你需要等候在這裏。”祖文奮力掙紮了一會兒,他怎麼也想不到,曾經蕾雅的這份豪情總是令他歡喜,如今卻足以讓他憂愁。排除父親被抓這一件事,他真有點哭笑不得。如果蕾雅是為自己失去的貞潔這樣做的話,那他完全可以接受,而這同時也代表著他們的恩怨還有消解的機會。倘若不是這個原因的話,那他就完全想不通了,他隻能稍作等待,至少讓他將事情與將軍解釋清楚。在這個房間中,他是徹徹底底孤獨的,沒有人再來看他一眼,他也沒有聽到外麵有任何聲音。如果風聲算聲音的話,他的確能聽得見,但這聲音太過低調。屋子周圍堆放著老舊的家具、貨物,他統統看了個遍。這不像什麼柴草屋或者是茅房之類的,這隻是間普通的人住的屋子,但不知怎的,寧肯丟掉卻不願讓任何人住在這裏。他不想思考這些,在這裏他純粹就是在浪費時間,可他嚐試掙脫繩子的企圖已經被打破,倘若掙脫了又能怎樣?計劃本已經按照他所想的實施了,如果掙脫了不就等於破壞了這個計劃麼?祖文打算相信蕾雅,她看起來不像是要將他關上一天,或者幾天的樣子,他能做的隻有等待。將軍大概是中午的時間回來的,因為蕾雅吩咐人將他在中午放了出來,隻是她並沒有親自來,而是兩個士兵將他直接押到了將軍的待客廳。這裏感覺並不大,實際與他們自己家的大多了,畢竟建築的基礎結構不一樣。工匠們讓將軍府的石材和木材融合在了一起,但他們自己家的,卻是木頭和泥堆成的。“我曾在這裏見你的父親,我勸他要製止住你的行為,可是你卻仍舊來了。”托拉明在擦的光亮如新的椅子上正襟危坐,他的手臂則搭在桌子上。細長而濃黑的眉毛橫亙在他的額頭下方,雙眼如同扁豆一樣。他的麵部肌肉貼合在那張細長的臉上,顯現出一些除了緊皺的眉頭之外的陡然輪廓,薄薄的嘴唇和鼻腔扇動著,仿佛是一塊就要蘇醒的枯木,在盡量呼吸,以求盡快注入靈魂……祖文曾經見過托拉明將軍,不過都隻是從側麵看他,當他正立在托拉明眼前時,他感覺到了一股令人自然畏懼的寒氣,在不斷向他相逼。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蕾雅,雖然父女兩人很像,可在他臉上可怕的東西出現在蕾雅臉上時卻意外的溫柔,他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可是這件事十分緊急,除此之外,我可是一直遵從著父親的吩咐的——”還沒等祖文說完,托拉明就打斷了他,“那就趕緊滾回你的家去,帶上你的妹妹和弟弟,滾的越遠越好。”祖文愣了一下,完全不知所雲的樣子。托拉明將軍站了起來,在地上徘徊,並沒有注視他或者蕾雅當中的任意一個。“父親——”蕾雅帶著勸慰的口氣說,“他的父親被——”“我知道事情怎樣,不用你多嘴!”托拉明的眼睛瞪圓,就像煮熟的扁豆,“你到這裏來就是個錯誤,誰都救不了你的父親,所以你還是盡快逃命為好。”“到底是怎麼回事?父親,難道您不能告訴我嗎?”蕾雅祈求,祖文隻是看著,他知道自己插手沒有什麼好的結果。“國王陛下以及我還有幾位大人討論過這個問題,毫無疑問,在我發表意見之前他們已經將這件事定性了——”“定了什麼?”“汗寧的罪名。”“什麼罪名?難道不是謀殺嗎?”“不,”將軍的眼再次瞄向他,“他的罪名是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