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水流盡頭(1 / 2)

“許久不見了,我的陛下。”一副老樣子,托拉明的心中剛剛浮起的一線轉機一下子破滅了。“你又回來做什麼?巴蘇特。”“事實上我一直在這裏等著您。”“你說你想要一個人清靜清靜?”“沒錯,我正在這裏清靜著呢——”這完全是狡辯!托拉明的氣多的都不知從哪裏出來的!“——順便等您,陛下。”他將未完的話補完。“這就是你的目的?算我求你了,巴蘇特,不要再來幹擾我們的生活好嗎?這個世界上還有太多你可以蹂躪的人——”他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正在將自己引入歧途,“想想你所做的事情吧,巴蘇特,你真的不怕自己遭到報應嗎?”“報應?”他裝作一身疲憊的樣子,卻又嘻嘻一笑,“您傻不傻?報應可不會因你所做之事的性質來到。它會悄無聲息——它會無休無止——不管你願不願意——”巴蘇特張開雙手,手指也大張著,仿佛瘋了一樣,又像毒花瓣猛然綻開一樣。一雙點綴著赤黑的手在他眼前一晃,刻意嚇了一下他,但他騎著馬並沒有為其所動。“總之,你想怎麼樣?”托拉明問。“我在求大王——不,求陛下給老朽我一個容身之地,隨隨便便的一個平民位置,或是做一個奴隸也行。讓我跟著你們。”“如果我不同意會怎樣?”“我一樣會跟著你們。”托拉明越發不理解了,“你到底想怎樣?巴蘇特,你究竟在想什麼?前麵有什麼東西是你想要的?鑒於所有在你身邊的人都沒有什麼好果子吃,我實在沒辦法把你留在我身邊。”“我隻想求您給我一個安逸的小窩,僅此而已,足以供我這個老頭子存活份量的食物就行,大人——”“很抱歉,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食物。”托拉明說,這個家夥一會兒“陛下”,一會兒“大王”,一會兒“大人”,是不是已經癡傻了?按照他的年齡來說的確有可能,同時,他身上的那些肮髒的手段也足以讓一個人精神失常。托拉明最希望的還是那些壞東西使得他最終惡有惡報了,可一直以來巴蘇特的行為都變化無常,他沒辦法不讓自己多留一個心眼兒。“那麼就是說您不願意將我留下了?”巴蘇特以十分淒慘的目光看著他,整張枯槁的臉幾乎擠在一起,猶如一顆發育畸形的樹根團在一起的模樣,不光看不出任何生命的活力,同時,皮肉下滑,眼睛無神,赤紅的眼皮翻出來一半,十分嚇人。托拉明皺著眉頭,感覺自己好像被施了法術,他竟然以為這個時候的巴蘇特沒有了任何危險性,或者是已經失去了魔法?如果那樣的話,他也完全不必憐憫於他,隻需要手起刀落,為他曾經的罪惡行刑就可以了。但是他並沒有這樣做。“你可以留下來,但是我不想看見你。你可以追隨著隊伍前進,不準接近我,不準接近我的女兒,也不準再打祖文的主意。我手下的士兵會照顧你,但如果你故意拖隊的話他們不會再管你。另外,倘若讓我知道有任何一個人因你而死,我肯定饒不了你。”巴蘇特的身體抽縮了一下,“遵命,陛下。”托拉明想轉身離開,但卻又回過頭來,“要是有人死了的話,我不會去尋找任何證據,也不用你承認,隻要我有懷疑你的理由,你就必死無疑。巴蘇特,這樣你也同意嗎?”“當然。”他怯懦的身體狀況讓托拉明暫時將心放下了,不過他依舊懷疑這是一個假象,而假象又不能夠將問題和他的目的解釋清楚。他討厭這種感覺,尤其是在這種饑荒還沒有得到解決的時候。沒有時間來處理巴蘇特的這件事,他隻能這樣想。一回來,蕾雅便觀察出了他身上所表現出來的不一樣的情緒。“父親,您怎麼了?”“沒什麼。我隻是不知道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走。”“就沿著河流走啊,父親,這怎麼會讓您困惑呢?”“恐怕父親還在為食物擔憂……”蕾雅看了一眼祖文,說道,“他是我父親!我不準你這樣叫她!”祖文笑笑,什麼也不說,而托拉明的神情也一樣沒有什麼改變。“好了,父親,我給您打來一些水,喝點吧,我們還有一下午的時間需要趕路。”樹木窸窣吟唱,森林中灑下萬束光點,在人群中不斷揮灑。嘈雜聲不斷,他的視線飄無,試圖在尋找巴蘇特究竟有沒有加入到這個隊伍中來。如果有的話,顯然他已經刻意避開了他。人們灰色的破碎的衣服與森林的色調大致融為一體,假如這森林完全都是綠色的話。在感覺到所有人都已經回來休息的時候,托拉明決定啟程前行。這在人群中的怨言可實在不少,但他並不覺得應該給人們一個時間睡午覺,所以他不在乎。這一次,人們帶上了自己能夠從身邊搜集來的用的上的東西,包括一些木柴,尖銳的石塊(打火的燧石),以及一些濕潤的草莖,樹種;有些人還在手中拿著已經被野獸或是食肉鳥掏幹的獸皮,預備什麼時候可以縫製一下以便遮身蔽體、抵擋風寒。這時候反而是托拉明和他身邊的幾個人什麼都沒有,他們的馬享用了一頓豐盛的午餐,但他們自己已經饑腸轆轆。祖文實在有些受不了,於是騎馬先行離去,打算去河流前沿尋找一些可以吃的東西,他打算讓蕾婭加入他,卻說服不了她,隻能作罷。托拉明仔細想了想,事情與曾經太過相似。當初巴蘇特就為他出過這個主意,而他因為擔心對方有所預謀總是不願這樣做。緊跟著他就消失——隨之消失殆盡的還有托拉明心中的疑慮。也許這就是他的根本目的,僅僅給他一點輕微的引導,但絕不會刻意要求免得打草驚蛇。印象中,他已經將巴蘇特考慮的太聰明了,以至於自己的一切都盡在對方的掌握之中,其實也有可能這件事就是一個假象,是由他心中的莫名懼怕而生。他有許多困惑,而這些困惑根本不能得到證實。他猜想過關於巴蘇特的最終目的,總覺得他在做一件十分神秘的事,展現在他眼前的那些事實或許隻是引人耳目而已,他最後所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原因所在。於是,他決定將這些年所發生的細小的事情都拋棄,光從大事去看,通常人們並不會用一件精細策劃的複雜事件來掩蓋其簡單的目的,事實上總是相反。倘若從此推敲的話,值得人懷疑的就剩下了兩件事:一件是他說服洛裏斯帶領城民遠行奔赴到這裏,第二件則是說服他帶著人們向更遠的地方前行。假設他的目的就是單純的一個地點,那麼問題便是為何他明明可以隻身到達任何去處,卻偏偏非要搞來這麼多人隨行呢?對於普通人而言大概是出於對自身的安全考慮,而巴蘇特卻不一樣,他不需要別人來保護。第二點,如果他的目的是在這些人的身上的話,想想看,逼迫人們從故鄉離開,忍受煎熬來到這塊不毛之地,人數已經損失了大半,而剩下的也多被情緒所困。難不成這就是他的目的?讓更多的人痛不欲生?他感覺自己的想法又回到了原點,從汗寧那裏,他已經推測出了這些,除人數之外,與平時所想幾乎沒什麼區別。而這個答案令人感覺驚悚萬分,巴蘇特頗有一種想要毀滅世界的架勢,這從他說話的方式中就可以體會得到。但唯一的問題就是他是不是真的能夠達到這一點?如果沒有人與他對抗的話,他可以輕輕鬆鬆奴役這些人,讓他們按照他的思想做事。托拉明自己就是其中一位,而他現在竟然讓這麼一個危險的人駐紮在了人群之中。一陣詭異的思想飄過,他仿佛看到自己被一些因巴蘇特的煽動而將他視為仇人的人,手持利刃,將他的身體揮霍數段。他可能會幹出這種事,而且極有可能,這種謊言總是會收到很多戲劇效果,而巴蘇特特別喜歡觀看這出戲。隨著騎行越來越遠,托拉明發覺自己累了,尤其是腦子裏麵布滿了巴蘇特的影子。揮之不去的感覺讓他顯得疲憊,而時間也接近黃昏,眼前是一塊空曠的利於人們值守和戰鬥的地方,他決定從這裏紮營。帳篷從馬車上分發下去,一時間引得人們開始競相爭搶。但他對此已經立了規矩,“青壯年男人一律不得入住帳篷”,他知道要實行這一點很難,可規定了總要比發生了再規定的強。所以,當女人們或孩童們來爭搶帳篷的時候,士兵們管理起來也順手許多。至於晚上可能發生什麼,就隻能到時候再說了。帳篷分發完畢,他又親自幫不了解這種東西同時又沒有懂行的士兵幫助的人們搭建帳篷,待一切完畢後,他才想起祖文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然後他又去問蕾婭,她也說不知道。這件事令托拉明再次糾結起來。不過這種糾結並沒有持續多久,祖文便回來了,回來的同時還帶著一包東西。“這是我從前方摘來的果子,水分很足呢!父親,給!”他向托拉明拋來一個,然後又轉眼看向蕾婭,“蕾婭,還有你的!”這時蕾婭突然不再爭辯稱呼的問題,“你從哪弄來的?”“這你就別管了,反正我就是弄來了唄?”“可是萬一有毒呢?”“別傻了,蕾婭,你又不是沒吃過這東西。”“那誰知道?這周圍幾十裏都沒有像樣的東西可吃,你卻能找到這麼新鮮的果子,快說,這東西從哪來的?”聽到蕾婭的質疑之後,托拉明也將水果從手中放了下來,用一種半帶疑惑半帶嚴肅的目光看著他,“說說吧,祖文,能找到食物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用不著藏著——”他一臉愁容,“好吧。”“我順著河流而上,河流漸漸變得狹窄。我發現湧水下來的是一條小峽穀,然後我就順著峽穀而上。在那有座高山,峭壁高的讓人看不到頂,在那山崖下麵,有一個泉眼。我們這條河的河水都是來自於那裏。而我摘來的這些果子也都是從溪水盡頭摘來的,這是那僅有的幾個果子——”“可我們前麵是一片通途啊?”蕾婭吃驚地說,“我們的左前方才有一串高山——”“你說的沒錯。”祖文神色陰鬱地說,“河水在前麵不遠的地方就會轉彎,至於我們前麵——是一片已經枯萎了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