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向前走,沒有絲毫停歇。父親的一些想法是正確的,他們應該拋棄一切,那對於性命來說沒有絲毫重要的東西。可是他自己卻並沒有將這種負擔打破,他將人們的生死背在他自己的背上,無論何種原因,他離開了。而蕾婭必須扭轉這一切。經過不知幾天的時間,他們從原來的地方一躍到達了另外的一片高地上,或者可以說正因為有這塊高地,原來的地方就略顯卑微了,他們看到了大地的“裸體”,溝壑縱橫之間將那塊土地割成了數塊,上麵均顯現出青青的顏色。而這顏色容易讓人產生錯覺,人們總會誤認為那塊土地是自己從未走過的一片肥沃的草原。可是蕾婭很清楚,她每走一步就會回頭看:那裏是他們脫離出來的翠綠的叢林,那裏是枯萎的讓人陷入夢魘的枯木林,而那——則是埋葬父親和其他人的地方。她將這件苦差事交給風塵,讓它們將所有人埋葬。總有一天他們會變成片片骸骨,是裸露出來,還是深藏於地下,對於死人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了。祖文驚訝於她對父親離去的淡漠的態度,這大概也讓他想起了他失去父親時候的經曆。而蕾婭則對他解釋說,她之所以如此自然地承受全在於他為她提供了一次經驗。結果,祖文莫名地不高興了,蕾婭也覺得自己跟他疏遠了許多。這是任誰都想象不到的地方,她也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每天專注於如何生存,如何在一天內前進得更多的他們根本沒有興趣談情說愛。即使是相互間的勉勵,在這個時候也基本什麼用場都派不上。所有人都是以一個個小集體的方式存在著,隻不過他們的目標相同而已,誰也不必為誰負責,誰也不必為誰的死而傷悲。蕾婭不知不覺變得鐵石心腸了,這完全來源於這裏幾乎找不到任何遮蔽和依靠的事物所致。他們相互傳遞經驗尋找一些食用的蘑菇,地皮,富含水分和甜分的草,吃起來不是特別難吃的小蟲。而且,在這裏還可以找到水源。水流像曾經流淌在父親的皺紋深處的汗液一樣從山上灌下,將硬石衝刷出一條條小溝,他們就是依靠這個過日子。如果追著水源跟丟了的話,他們就會在早上草或者石頭上凝霜之時采集露水,相對來說,追著水源走更加簡單。活著的人都知道如何照顧自己,令蕾婭意想不到的是就連巴蘇特也以相當的興致活的好好的。他沒有再使用什麼法術,以蕾婭所見來說。從每一天清晨的到來,直到夜幕降臨,所有人都顯得十分忙活,唯獨巴蘇特就像一個閑人一樣隨處亂逛,他的那種步伐和輕鬆的態度仿佛在表示著他從不頭疼吃喝的問題。而他那閑不住的腳步就是在向大家炫耀。蕾婭把他盯得很緊,可以說隨時隨地隻要想起來就會環視一下周圍,看看巴蘇特究竟在幹什麼。隻是她並沒有絲毫懼怕,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想象不到。這條路不知走了多久,當視野中那塊曾經熟悉的地方漸漸看不見了,當白霧變成青煙,過去已成曆史,他們才發覺自己究竟走了多久。現實確實令人敬佩,盡管這裏麵可能有一部分人因為誤食了某些東西而命喪黃泉,也有一些不適應這裏的環境,整天病怏怏的最終毫不知意地死去。但是剩下的人仍舊能與往常一樣,這讓蕾婭感覺欣慰。在一個不知道哪一天的日子裏,他們像往常一樣前進,而山峰仿佛已經近在咫尺。他們的心情異常激動,穿著殘破衣服,身體被冷風吹著,如同一群經曆磨難的山羊,在山峰周圍散布的岩石上攀爬。頭頂的山尖上因為覆蓋積雪而閃耀著太陽的光輝,動人,卻又讓人不得不為其顫抖。他們繼續攀登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有些人不會不覺提了出來,這的確是一個問題,對蕾婭也是。曾經他們指著這裏前行,蕾婭以為半路上總會遇到一個適合人們居住的地方。然而這裏盡是令人迷茫毫無安全感的荒原,對於草木來說,都不是一個適合生長的地方。如此就更別提人了。“我知道我上去的目的是什麼,我若想要看到遠方,我就必須站的夠高。眼前的山就是我們所見到的最高的地方。”蕾婭發覺自己越來越像一個男人了。“我知道你們的想法是什麼,是想立刻找到一個吃喝不愁的地方,可是這件事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可能性。我也不能安慰你們什麼,我隻知道我們隻有堅持走下去,或許我不夠聰明能為你們提供什麼切實的建議,我能說的隻有這麼多。”祖文爬上高坡,站在她的身邊,還未等其他人說些什麼,便拉著她向上走了。“你不是說過你不會再為這些人提供任何意見了嗎?”祖文看沒有幾個人跟進,對蕾婭說道。“我是說過,不過我並非聖女,所以我說些什麼都無所謂。”“或許你並不相信,但你這種話確實很起作用,因為他們都跟來了。”祖文轉過頭看她一眼,喘了一口粗氣,繼續說道,“你得明白巴蘇特還在我們身邊,跟我們一起的人越多,受到的影響也就越大。”“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難道你還是認為巴蘇特的目的隻是為了讓我們這些人死?我一直想如果他真的想要這樣的話,他輕而易舉就可以辦到,我們走在這裏,要麼就是一個虛假的解釋,要麼就是一群行走的鬼魂——”“蕾婭,你不明白,我隻是不希望這些人介入而打亂了我的計劃……”“你的計劃?”蕾婭好奇地說,“什麼計劃?”祖文表現出一副失神的樣子,他沒有一點想要解釋的想法,同樣,他也沒有臉麵說出這句話。對蕾婭而言,那件事跟不能信守的誓言沒什麼兩樣。“還是那句話,如果你真能殺死巴蘇特的話,賠上什麼都是值得的。不過如果你能輕而易舉地辦到這件事的話,我們也不會站在這裏說這些話了。”蕾婭此刻變得絕情,連她自己都沒有預料到。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氣祖文的哪一點?曾經他過於莽撞,今天他卻過於謹慎?她的確不喜歡總是走在兩個極端的人,但真正導致她生祖文的氣的卻不是這個。假使他有什麼計劃的話,他完全可以直接去實現,而用不著在蕾婭麵前白費口舌,因為蕾婭能夠聽得出來他所說的計劃本身就是沒有計劃,他在用這個計劃當做誓言,從男人的這個角度來講,他這一點確實沒有改變。蕾婭與祖文的衝突給了洛斯插入的機會,他時長會走進蕾婭,以一種忠誠的態度為她采集食物,幫她行走一些艱險地帶,同時也會陪她聊天,聊得會讓她忘記一些嚴重的問題。蕾婭雖對這些做法不是太那麼感興趣,但她也會對他說句好聽的以表示感謝。至於祖文,從來都是時不時過來氣她那麼一次,給她找完茬之後逃之夭夭。這讓她的情緒實難消解。當一群人走到將近山頭的地方,他們發現了眼前的困難並不是能夠依靠一個人的努力征服的了。他們不僅僅離山頂尚遠,甚至連有積雪覆蓋的地方也難以看清到底距離多少。眼前的山崖與碎石完全割斷了他們向上的去路,在這塊艱難麵前,蕾婭也突然覺得自己想要爬上山頂是一個並不加思考的舉措。他們停下來休息,高山每隔一個高度就會有一些平緩的過渡,而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就是很大的一塊。當初從下麵向上看是看不到這裏的出人意料的陡峭的,這塊平台輕易地將人的視線遮擋住,而站在一邊向下望去,實際上他們能獲得的視野並不多。畢竟他們所處的高度與其他高山相比,甚至更低了一些。蕾婭一副窘相,她看向祖文,祖文也看著她。沒過多久,他從坐著地方站了起來,然後一步步向她走近。“這下你可以好好嘲諷我了,因為這個決定明顯就是錯的。”她瞥了他一眼,又將視線拋撒到遠方,目之所及的最遠的地方。“如此說來我也該好好嘲諷一下自己,因為我心裏的想法是跟你一樣的。”“用不著你這麼安慰我,這是個錯誤,而這個錯誤是個事實。”“蕾婭,我知道可能我用這種安慰的方式可能並不太好,但是我得說,你要比很多女人強大。如果你非要拿自己跟神靈相比來醜化自己的話,我可真的沒轍了。”蕾婭看向他,臉上浮出了一片笑意。“那又能怎樣呢?我天生就愛跟一些不切實際的假想人物比較,然後借此刺激自己。”祖文輕輕哼了一聲,“其實你也不要太喪氣,蕾婭,我們現在並不是無路可走。”“那你說我們該走哪條路?”祖文沒有說,就又抓起她的手,“在沒確定之前,就讓我們以放鬆的心情去散散步吧,我覺得大家得休息很長時間。”.蕾婭答應了,她也不喜歡在這裏麵對人們議論的眼神,有幾個人還在山崖邊眺望自己該如何上去,這又讓蕾婭有些想要回頭,試著去攀登那個足以致死的高峰。他們一路走得很遠,時間也很長,長的即使是跟著祖文走也令她感到了猶豫。山坡上是一些自然形成的小路,地麵坑坑窪窪,麵對某個石頭的時候也不知道它是否牢靠,是否可以承擔一個人的重量。畢竟碎石從上方的山崖上淌下來,就像山峰被莫名的力量擊碎,冰塊順著山坡滑下來一樣。在這裏,在下麵,隻要足夠陡峭,就都有這些石頭的影子。她覺得這一路很危險,但祖文緊緊抓著她的感覺卻又讓她難以怯懦,更無法回頭。對方似乎很有打算,這不是散步的方式,而這裏的風景也並不好。最終,蕾婭選擇了掙脫,“你要帶我去哪?”“去看一看我們並沒有看到過的地方。”“什麼地方?”“山的另一麵。”“奧,祖文,我以為——我以為你要帶我走,離開大家呢!”祖文表現出一副無奈的樣子,“這樣想也好,至少要比想我帶你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非禮你要好得多。”“原來你是在想這件事!”“饒了我吧,蕾婭,我沒有這個打算。”最終,他們到了山的另一邊,他們攜手舉目看去,祖文皺著眉頭,蕾婭則沒看幾眼就不看了,她轉頭對他說,“好像與這裏還是一個樣子,連綿不斷的山——”“等等,你看那裏!”她順著祖文手指示的方向看去,那有一塊深色的毛茸茸的東西,很遠,不過看起來像是一塊樹林,不過它看起來實在太小了。“太遠,太小,恐怕承受不了我們這些人。”“蕾婭,你再看那塊森林的周圍……”“你這樣一說,我好像看到了——河流?農田?草地?”祖文淺淺一笑,“我們現在還不能確信那是農田,但至少我們兩個看到了同樣的東西,想必就沒有錯了。怎麼樣,蕾婭,你現在是不是感覺希望又回來了?”蕾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當她再次看向祖文時,發覺他的那張臉甚是可愛。於是她將嘴巴微微張開,然後在他的嘴上輕蹭了一下。於是,積聚在兩人心中濃重的愛意便因此而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