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薩特回到家中,褪去用於遮擋身份的外衣,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借著黑暗回憶,反省。這是他的私人住宅,雖建造於王宮之中,但很少有人會注意到他是這間屋子的擁有者。屋子建造的地方正處於林蔭之中,一來本身就很少有人光顧,二來即便有人來到這裏,也會誤認為這隻是園丁們的住宅。“艾莫倫斜堡”依賴一處天然的斜坡建造,初始之處可以追到數千年前艾莫倫遠征這裏,停頓下來之後,他建造了城堡的主址,而後,曆代國王對城堡進行了一定的加工修繕,同時麵積也在逐步擴張,直至如今的“艾薩斯城”。不過,所有關於這件事的曆史隻記載在一部典籍中,因得不到公認,倫薩特將其置於自己的這個房間之中,與此長存的還有另外一些傳說,都和人的記憶一樣不太可靠。木架上陳列的不僅僅是古籍,還有一些令人看了感到驚奇的藝術品。石雕、木雕、骨雕、泥雕、玉雕……擅長想象的人們將自己所想、自己所見的東西都造出了另一種造型。他不知道這是否是一個人的擁有權得不到滿足進而演化成的這種可作為敷衍的手段,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倫薩特知道它見效了。盡管這是一塊清新之地,然而鑒於並沒有認為為他打掃這個房間,不管是桌子還是木架上,都積了一層灰塵。蠟燭他需要隨時帶過來,隻是木屋中他並不敢生火,不然這個屋子要比在宮殿中居住要溫暖得多。倫薩特翻開一本書,書的灰塵令他咳嗽一陣。曆史已經深藏於他的記憶之中,他不僅是戰爭的使者,古老家族的傳人,也一樣是個博學之人。正因為這一點,他受到了人們的尊重。而如今,突降的記憶力讓他總是感覺到身體中缺少一些什麼,這種感覺也加重了他對這個家族的懷疑。薄薄的書頁快要破碎,他用指頭輕輕撚住書的一角,然後將其翻開,古老的文字總是給他一種不同於現在的感受。他嚐試將自己陷入曆史長河中,奔流在大大小小的傳說戰役中,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從前。直到他有了這個兒子——想到這裏他的鼻孔張開,牙齒便開始不斷地磨動。所有人都說他將自己的意誌過多地壓在了孩子身上,然而他們並不明白,這隻是他所要求的百分之一而已,而那個家夥甚至連千分之一也做不到。他辛辛苦苦將他培養成人,還利用自己和阿裏克斯曼的關係將幾個王國公認最美麗的女人送給他,而他要求的不過是讓他銘記曆史,不要再像個孩子一樣陶醉於個人的紛爭之中。這一點並沒有錯誤,而他現在隻要求他能夠做到這一點。倫薩特放下書,知道自己並沒有任何讀書的意圖,他總會不知不覺地將馬瑞米與書中的人進行對比。曆史中總是有太多太多的例子,仁善、忠義,賢明的君主會遭到世人的讚頌,同樣,在書中依舊有另一個極端,他相信自己的兒子是可以輕易在那罪惡的一端站住腳的一個。他記得他第一次殺人,那男孩是個強壯的家夥,馬瑞米討厭自己用身體戰勝不了的人。倫薩特記得那孩子叫莫克,他僅僅在十歲的時候就長出了一個孩子十五歲都難以長出來的身材,他本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將士。隻不過那孩子太傻——那天太過晴朗,這種天氣讓人絲毫想象不到會有什麼悲哀的事情發生。競技場坐著來自全國各地的富商,地方長官,官府小姐等——當然,還有一些人來自其他王國,迪拉德就是其中的上座代表之一,而阿裏克斯曼的弟弟則作為成人組參賽,至於尼爾厄斯特往往是難以請到之人,在無論他對他說了多少抱歉,多少理由之後,他其實蠻不在乎。隻是阿裏克斯曼的缺席令他似乎喪失了說話的人,在遇到悲痛之時也瞬間沒了決策。在馬瑞米還沒有出現之前,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甚至於與以往相比,比賽還有著意外精彩之,尤其是比賽中能夠有幾位王室成員出席,並且還有一位十分尊貴的客人會踏上戰場,所有人都顯得不一樣了。不過,在倫薩特眼中這與其他比賽沒什麼不同,他唯一感興趣的是富商們的投注會彌補國庫的開銷,而他也很高興能夠有幾個尊貴的客人來為他撐場麵。卡蒂姆遇到的是一個與他同等的人,所謂同等也就是身材上並不占什麼優勢,自然與他也沒有什麼遜色之處。為了保證公平,他們一人持有一個盾牌,一人持一把相同的寶劍,規則則一樣是適可而止,盡管人們樂於見識血腥,但生死之爭對於一個國王來說代價太大。比賽開始,對方顯然在為卡蒂姆的身份而遲疑,他的手和武器僵持在防禦姿態上,對著卡蒂姆劃著圈。而卡蒂姆則將寶劍撂下,盾牌置於股外。“來啊!讓大家看看你們龍嵐斜坡的勇氣!”卡蒂姆也知道戰鬥中的這種不平衡,和平時期他們總是會謙讓王者,而戰爭時候國王卻是首要的攻擊對象,長久的權力之別已經駐紮在人們心裏,即便麵臨這樣的不合理之事,漸漸也覺得合理了。那個戰士擰了擰腦袋,然後咬咬牙,雙手將武器攥緊。卡蒂姆也將武器置於合適的位置上,他笑了笑,迪拉德則在一邊全身扭動,“咳!你應該讓我上場跟卡蒂姆較量較量,這樣才有看頭。”倫薩特無奈的看了看他,“在我的國土上有一個國王流血已經夠了,我可不想再多一個。”“你原來這樣自信你所挑選出來的勇士,我看他未必能夠戰勝卡蒂姆,就算他心裏沒有畏懼也一樣,你看,從他們的姿勢中就可以看得出來。”迪拉德的身體又不自在地擺動了一下,“讓我們賭一下吧!我賭卡蒂姆贏。”“抱歉,迪拉德國王,我隻是給你開了個玩笑而已。”他笑道,“我在比賽之後為你準備了好幾車的美酒,你就不要在這裏浪費力氣了。”“哼。”他不屑地吐了口氣,“打完架之後喝酒更有意思。”他們之間詭異地交流了一下目光,然後便有將精神投入到比賽當中了。迪拉德所說的沒錯,開始的差距並不明顯,而經過幾次攻擊之後,就連普通人也可以看得出來了。卡蒂姆的對手動作開始出現錯亂,他始終盯著卡蒂姆,卻總是將劍刺在他盯的地方之外。不論是卡蒂姆的盾牌,或者是他周圍的空氣,卡蒂姆精巧地撥開了每一發攻擊,而對方卻累的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地想要起碼砍中一劍。倫薩特以為他的匆忙攻擊會令他至少能夠與卡蒂姆僵持一陣,可是卡蒂姆似乎已經失去興趣了,他的劍一使勁,將對方的劍擋到一邊,然後眨眼之間將劍至於對方的肩膀之上。對方認輸,盾牌也掉在了地上,人群開始歡呼。卡蒂姆退到座下,似乎勝利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大概是這場比賽贏得太過輕鬆的緣故,倫薩特以為他會借此機會輕蔑他幾句,可實際上並沒有,他隻是說:“您覺得我這些年無聊的時候都在幹嘛?倫薩特國王?和平讓你們忘記了鬥爭,老實說這可不是男人的生存方式。”迪拉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兩個人瘋狂地笑了起來。而倫薩特也並沒有覺得自己有任何麵子上的缺失,首先角鬥士是從民間選拔,而從來民間的訓練方式與宮廷訓練就有重大區別;其次,他確實已經老了,老的到了最多隻是用一把花俏的劍來炫耀自己的年紀,所以他才將期望放在馬瑞米身上。後來值得一說的也就是馬瑞米那場比賽了,鑒於是孩子打架,他們將鐵劍換成了長矛,木棍的威脅性太小,甚至連打架都算不上,長矛的矛尖則被更換為石刃,如此既保證了武器的斤兩,又縮小了對雙方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