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前行(1 / 2)

天空依舊陰沉著,陰得看不清太陽的位置,他也因此失去了方向感。伊莉莎給他指點了一個大致方位,龍嵐斜坡本不是一個複雜的國家,艾薩斯城是這個國家唯一的大型城市,其餘都是稀稀落落地點綴著在大地上的小鎮或村落而已,盡管也有一些比較密集的小鎮是聚集在一起的,尤其是水資源比較充沛的地方,但是建築上還是有很大區別的,伊莉莎覺得這方麵不用詳細介紹,貝拉德一眼就可以發分辨出主城和附屬城池的區別。除此之外,他還知道艾薩斯城是建造在一片丘陵地帶,在那裏,他可以看見連綿起伏的坡地,城市的建築會在其中凸顯出來,除非身在特別遠的地方,否則很輕易就可以發現。還有一點是,如果走的路線沒錯的話,需要跨越一條河。如果處於正確的方向上,他還可以看見整個國家邊境斜倚在薩瑪尼山脈上。那山脈漫長高大,幾乎封閉了龍嵐斜坡所有北部疆土,據說直到巨岩城臨海那邊才算終結。薩瑪尼山脈登峰常年積雪,沒有人跨越過那個地方,甚至都沒人想過這些事。伊莉莎對他說,倘若他不幸迷路的話,沿著薩瑪尼的山腳走,也一樣可以找到艾薩斯城,不過那樣的話就會繞路了。貝拉德一邊走,一邊在心裏琢磨,自己應該不至於走到那個地步。然而為何他的頭腦越來越不明朗了?跟眼下這種黑暗有關嗎?濕氣與黑暗同時襲來,好像一瞬間空氣都變了顏色一樣。雨還並沒有下,但咄咄逼人的感覺已經讓貝拉德意識到自己應該盡快找個避雨的地方,根據時間推算,天大概在天晴前就會徹底黑下來。他回頭望了望,伊莉莎的屋子已經不見,森林的影子還綽約地地顯示在一層薄薄的迷霧中。枯黃的草下雖顯現出一點生機,可是並沒有讓貝拉德真正高興起來,灌木反而成了他行走的阻礙。這就是森林與荒野連綴的地帶?貝拉德想。樹林並不密集,而且樹的種類大概發生了變化,至於這種變化從何而來,他不得而知。茫茫灰黃的土地被無端端扯裂為大大小小的碎片,中間夾雜著一些初綠的鬆散的小樹,亦有一些枯木,不知被什麼剝了皮,變成光滑卻腐黑的模樣,它們的枝幹雜亂無章,相互交疊,就像彼此經過了一番爭吵。偶有幾塊大石頭,偶爾是一叢灌木,偶爾是幾株或數十株奇形怪狀的樹木,這種破敗讓貝拉德心變得更涼。所幸這裏的地勢還是起伏不定的,也就是說如果他並沒有獲得全部的視野,這刺激他迫切想要爬到高處,以便尋找一個哪怕隻夠遮擋風雨的牆角足矣。大概從出生開始,他就對各種地方產生與其他人不同的好奇,雖然以他的角度來說,這麼容易就概括“其他人”並不合適。那麼,隻說他自己吧,他就比較喜歡那些將秘密隱藏在深處的地方,喜歡將秘密放在心裏的人。這與他的啟蒙者有關。因此,他不會因自己看不到某些東西而感到茫然,而是更多的將希望放在自己看不到的那些東西身上。這多半已經成了他的習慣,是無需思考和猜忌的事實。在翻過幾個土坡之後,他都沒有找到適宜的地方,草木濃密的地方很多,隻是下麵最多隻能供蟲子躲避罷了。他需要一個人類建築,或是山洞或能夠容納一個人的地洞也可以,不過這種奢望在這裏是沒辦法實現的。人總是追隨水源居住,找到了河流就會很快找到人們聚集的地方,找到了人也一樣可以在他的周圍找到河流,這是他唯一能夠找到的依據,但他找不到任意一個條件。天變得更加暗沉,突然一股狂風掛過,折斷了幾根幹樹枝,也險些將貝拉德的包裹吹走。他的身體漸漸冷卻下來,在他正有些弄不明白原因時,才發覺自己已經換上了伊莉莎送給他的衣服,鞋子仍舊是他自己的那一雙。他打了一個噴嚏,那些破舊的毛皮碎片現在估計已經被伊莉莎當做柴火燒掉了,他抱著肩膀,打了一個冷戰。這不是我該有的樣子。貝拉德眼睛被冷風吹的濕潤了,他經曆過各種痛苦,有些甚至是超越生死的,如今區別不過是那些變成了回憶,他本身並沒有什麼變化。他更深入地思考了一下,思考這兩者之間的區別:沒錯。他知道,是孤身一人、形單影隻令他變得脆弱。最初他的痛苦被師父對他的各種嘲弄覆蓋,讓他感到憤怒,讓他忘卻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痛苦;後來與姐姐同行,他即便又苦又累,但為了讓她感到自己被照顧,而不是她來照顧他,所以他也不會將苦吐出,並且,他回憶起那段時光並沒有發覺究竟有什麼難過的時候。隻是現在,因為孤獨,他找不到可以支撐自己的能量,找不到可以掩蓋情緒的簾子,無論脆弱與強壯,他都必須沿著路走下去。如此來說,脆弱和強壯就沒有任何區別了,它們隻是無關於結果的瑣碎罷了。但貝拉德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他總覺得自己若一直這樣柔弱下去,總有一天,他會逼迫自己做後退的選擇。可能隻是一陣簡單的感應,他感到身體內部被一個強硬的東西支撐了起來,至少感覺那東西似乎在身體內部戳了自己的肉一下。熟悉的感覺讓他感到一陣熱量,無緣無故地笑了出來。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為什麼我會把它忘記了呢?貝拉德興奮起來,他將手向外張開,手心先是產生了一塊凸起,然後漸漸膨脹。仿佛誰在他的手中播了一棵樹種,正在以及其迅速的速度生長。這是一株用血肉供養的樹苗,它的凸出也是皮膚的顏色。貝拉德的皮肉雖然被拉伸了,但他沒感到一絲疼痛。跟著法杖凸起的皮膚漸漸褪了色,很快變成了吻血杖的暗紅色。它的粗度也逐漸放大,如同三根並在一起的手指,它由貝拉德的手掌刺穿,染上了他的血色。當吻血杖全部暴露出來之後,貝拉德旋轉了一下手臂,法杖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掉落在他的手中。為什麼現在,握著它還感覺良好——大概這才是我應有的樣子吧?法杖豎於手中,火焰自動燃起,這非一般的火焰並不為狂風的巨大而被熄滅,貝拉德想或許它一樣不怕被雨淋。因為它火焰的顏色,並非通常的黃色,它燃燒起來並無特定的形狀,不會擴散,增長,如同一鍋沸騰的水一樣,它太過劇烈,在根部燃著,使用一種奇妙的力量揮灑熱情。綠色的火光,綠色的熱量,從法杖中爆出的火星飛舞出來,漸漸變成黃點,那才是火焰的本色。在空中冷卻,最後變成看不見的灰燼飄走。法杖的能量從何而來?火焰燃燒的又是何物?會不會是我身體中的血液?貝拉德想到這問題的陌生,他以前並沒有自問過這樣的問題,而現在,像重新發現了這個秘密一樣,他又得重新尋找這個秘密了。風聲呼嘯著,似乎不容他在路上想得更多。法杖的燃燒為他提供了一定熱量,但也僅此而已。他顯然不能將身體縮小,然後居住在法杖的身體內。即使可以,他也絕不想那麼做。他繼續迎風前行,他盲目地忘記了方向,似乎逆著風便是他的方向。上方的雲開始降落,變得好像伸手便可以觸及,有一些稀稀落落的雨滴敲打下來,打在他的臉上,浸入衣服,在吻血杖的火焰上降落,放出一陣比狂風還暴躁的劈裏啪啦的聲音。貝拉德咬緊牙關,意圖看清一些東西,但眼前的東西好像都混雜在了一起,雨水也在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態勢加速下落。它們逐漸變得密集,貝拉德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了。他看到了一個下坡,也許至少可以在這個地方找個小一點的角落避避風。雨越來越大,他的身體被冰冷的雨水擊打著,呼吸也逐漸急促。水在他的臉上流成河,連睜開眼睛都變得困難,一睜眼,睫毛便被雨水包裹著衝到眼球上。無奈,他用左手在眼前遮擋風雨,然後不顧腳下的濕滑,向下奔跑了幾步。一幢巨大的黑影在他的眼前浮出,那是一棟遭到廢棄的屋子,暫時還看不清具體的模樣,但這個影子的出現已經讓一切出現了轉機。當他逐漸接近這裏,才發現現實狀況並不是太好,雨水在一些腐朽的木頭上打出雨霧,屋頂倒下了一半,混雜著柴草搭在另一半的泥牆上。沒有被雨澆到的地方隻有一個屁股那麼大,另外一些地方也被傾斜的雨滴竄濕。即便這樣,他依舊對這個建築的出現表示感謝,他看看後半部單薄的泥牆,真希望它不會在大風的侵蝕下傾倒。貝拉德將包袱放下,自己緊靠牆角,前麵五花八門地戳著幾根長木,是從房頂掉落的。還有一些似乎是用於支撐牆體的,如今也已經全部暴露出來。無論是房前幹枯的樹枝,還是屋子的主人曾用來作為屋頂的稻草和木板都被雨水打濕,恐怕以飲血杖的能力也無法將其點燃。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想,他對這個法杖的掌握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回想自己能夠使用這抦法杖的經曆,他隻覺得那人並不是他,而是從他身體或者是其他地方的某個人在控製著吻血杖。無論是在幫助他,還是將他放在自己計劃的一部分,貝拉德都需要找到答案。身上的衣服濕了,包袱裏的大概也是一樣。他沒有空曠的地方可以點火,也不可能用火烘幹衣服。隻能窩在牆的一角,將吻血杖放在眼前,用那些劇烈卻並不受控製的光亮來安慰自己。如果有機會,真希望我能看透這火焰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