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回歸(1 / 2)

雨水漸漸消跡,夜幕如約降臨。泥水順著牆體淌下,掉落在貝拉德的軀體和衣服上,像剛從泥水坑裏出來一樣,又像剛從柔軟的泥土中鑽出來一樣。他身體側倒,身體以極不舒服的狀態扭曲著,但他睡著了,熟的像死了一樣。木杖在他的手中把持著,就像懷裏摟著一個女人一樣。火焰在他通向夢境之後便熄滅,由火焰變作一寸無形的光芒,然後就那樣戛然而止。這是一個無聲的夥伴,不知是誰賜給他的禮物,還是屬於他自己的一部分,他完全搞不清楚,別人更是如此。那抓握狀的杖頭,短小而堅硬的“五指”,正對著他的下巴,是一種輕撫,抑或是借助某種方式探知。不知是貝拉德扭動了一下身體,還是法杖莫名其妙地增長了一下,從一根,漸漸兩根,最後五根木指戳到了他的皮膚上,在那張被雨水澆的肮髒的臉上戳出了一個個小小的漩渦。它吸取了他皮膚上殘留的一些液體,緊接著,一些細微的根須漫步出來,像是一隻隻甚是微小的精靈,依舊是紅色的氣泡從那些戳著他的地方開始蔓延。他的皮膚很快便被拉扯出一些怪異的模樣,血色也從中滲透出來,最終,細密的須根覆蓋了他的下半邊臉,猶如不小心撞到了一隻蛛網一樣。但這些蛛網徹底改變了他皮膚的狀態,讓皮膚變成了經絡密集的如同葉子一樣的表麵。還有一些微小的小紅泡從皮膚上跳出,破裂,十分惡心。貝拉德似乎有所感受,他額頭的皮肉擠在一起,眼睛也在緊閉中擰結了幾次。可他就是無法醒來。“我一直就是一隻獨行者,一直都是。”在一個莫名的世界中,貝拉德對未知的人這樣說道。帶著莫名的恐懼、悔恨,完整的記憶已經被打亂,打亂之後又巧妙地結合在了一起,彙成在不同世界裏的連續的故事——“‘我從何而來,我又會去到何方?’這是我一直在自問的問題。這是我自願的行為,還是被某種力量逼迫?對於後者,我則一直壓抑在心底。師父——同時還有那個神秘的引導者,他們設計了一段黑暗,同時也對我展示了一個光明而壯闊的世界,我未曾看見過的美麗而龐大的世界。而這裏麵也有一些恐懼,那是令整個世界都感到恐懼的東西,我是身處這個世界的人,自然而然會對此產生恐懼。但是我對那些黑暗事物並不在乎,我麵臨的問題是我無法解決的,當我已經知道追查下去獲得的就是一個悲慘的結果,那麼我為何還要去追查呢?人天性中的趨利避害,是不必尋求解釋的,就那樣發生,就那麼結束。那個世界中遍布各種生物,但是除了我之外,並無一個人類。而對我自己來說,也並非是用人的眼光去看,否則,我看到的也許隻是一直翩翩飛舞的蝴蝶,幾隻互相追逐的小動物,河流中活躍而美味的魚。我的眼睛如同一隻巨鳥,從地麵升起,飛到難以描述的高空。我能看到的地方漸漸擴大,以很大的速度擴大,然而這還不完整,我需要飛得更高。我的情緒在不斷發生著變化,顯然不止是我所看到的東西,一種奇怪的身體也漸漸成形,被巨大的力量支撐著,最後幻化成為兩隻驚世巨爪。我看到了世界的脆弱,但我此時卻恨不得將整個世界緊緊攥在我的手中……這便是師父曾一直警告我的東西,欲望是一個可以無限延伸的東西,非到餘力不足的時候不可終結。一開始,我的心很輕易地隨著這種未知的力量放大,然而後來我回到了現實,我看到了我身體的脆弱的一麵。我並沒有對師父說起那種感覺,即使說起來又能怎樣呢?不過是一個孩子狂妄至極的夢。我渴望控製這個世界的妄圖被現實打破,唯有那些片段遺留下來,至今還派不上任何用處,也不知道究竟是否能夠成真。這個世界是一層一層的,如果你想要看到深層的一麵,就必須將它的表層剝離出去。師父堅信他們所看到的並不是真正的世界,但最後,他不得不承認這或許是被改變了的世界。無論是人們口中的謊言,還是用以遮蔽真相的陰影,似乎沒有人能夠真正將其排除出去。當然,他們可以自以為是地猜忌這些東西,但真正能夠確定的又有誰呢?我看到的世界是如此的鮮明,我又有何證據證明它是在不斷腐化呢?一切都源於那個夢,狂妄的幻想,無法解決的恐懼都來自那裏。顯然,古樹就是其中的欺騙者——”“我對這個世界的記憶還沒有拚湊完成,場景就一下子轉換了,這是我一直在選擇回避的東西。關於我的家庭——對父親的漠視,對哥哥的鄙視,以及對姐姐模糊的情感。似乎我從一開始就已經為自己定下了這個規則,正因為這樣,在父親麵臨死亡時我並沒有選擇去救他;在哥哥被迫做一些愚行時我會心存竊喜;在姐姐麵臨悲痛時感到猶豫不決。我還小,並且從沒有人教過我遇到這些情況要怎麼辦。我依賴自己,而在那個時候,我的目的是我心裏的世界。因此,我配得到這樣的失去,父親、哥哥、以及姐姐的死亡情景在我麵前一一展現,我知道那並非他們真正的死亡方式,隻是,我知道他們都在看著我,都在想著一個人,那就是我——我是個不配擁有什麼東西的人,因為給我什麼我都保不住。帶著這種內心的疑問,我一直對自己不滿,神聖的事物選擇回避於我,我心中殘存一點關於法術的意識也因為情緒不純而宣告失敗。當我一直在尋找我究竟錯在哪裏的時候,我不曾料想到其實我一直都錯了。這個世界或許麵臨災難,或許該有某個人來拯救,不過不該是我,應該是某個至少可以拯救自己的家庭的人才對。這個故事將我擊傷,每一個片段我都不想去看,因為每一個情景都深藏悲哀。正是因為我承受不了這種悲哀,我情願讓蘭卡死去,去陪伴我那死去的家人。然而這真的能讓我贖罪嗎?還是能讓我擺脫負擔繼續走下去?”“細微的、模糊的,我沒想到還有第三個故事陪伴我。或許因為我出生在獨特地方,我以自己特殊的身份偷偷跟蹤一些無法交流的土著人。尋著他們的足跡,然後自己去猜測他們背地裏有多少秘密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這一點最終讓我總結為‘我對世上不會動的,還有會動卻不會說話的,還有會說話卻聽不懂的人形成的很自然的興趣。’沒有人妨礙我這樣做,沒有人逼我非要做什麼。父親的忙碌,哥哥的不理不睬,姐姐又太過溫柔,不忍心將我關在家裏。於是,在我的身上有充足的時間還有一雙可以隨意跋涉的小腿支撐,我便可以任意妄為。我習慣了不用知識來歸納我所見到的那些新鮮的東西,即使我好奇地問他們,這根草是什麼,他們會毫無疑問地答道:一根草。然後我舉起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他們則可能會說:一棵菜。我必須放棄尋根問底,在它們的世界裏沒有什麼名字,人們之所以會對某些東西命名,完全是因為那些東西可以利用。純粹的心讓我情願所有東西都沒有名字,除了門齒獸還有尼羅森,畢竟它們是師父與我的最愛的東西,周身散發著神聖的光芒,並且,沒有它們也就沒有了現在的我。我難以想象平凡的我現在是什麼樣子,會讓父親擺脫被設計的命運,還是注定早一步陪家人去死。這是略含羞愧的思考,隻是並沒有打斷眼前的故事任意橫流。如果我的身上兼有好的和壞的想法,那麼我究竟是善是惡?如果這個世界兼有好和壞的故事,那麼世界究竟是美是悲?我看到了之前的我,對任何事物充滿好奇,我想起了我被迫經曆的離奇故事,我也看到了我被捆縛於樹上的那張可笑的臉,如此清晰,卻又如此陌生。我有些不敢相信那就是我自己。幻想,是我唯一的樂趣所在,但是它真的不存在於現實中嗎?如果不存在,那些時間又在那裏?”三個不同的故事,分開講述,貝拉德在夢裏看到了它們穿插存在,最後彙成了一個他所經曆的完整的曆程。同樣,這個曆程需要繼續填充,他的夢也一樣沒有結束。“所以,當你終於明白了曾經發生的事情是值得的,你才會得到真正有價值的結果,否則,就連現實也會想夢一樣去欺騙著你。”未知的聲音說。夢境如晨曦般被打破,但是白天並沒有醒來。貝拉德心髒劇烈地跳動,他的法杖在他躺著的身前以奇怪的姿勢飄動著,火光閃耀,比通常的更熱烈了一些,照耀著他的麵孔,在他的眼球上泛著影。他起身靠在牆上,身上已經不覺冰冷,而他所穿著的衣服變了,布色更加光亮,織線更為緊密,花紋謎一般晃眼,穿著也十分舒服。貝拉德大概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全身,並不為自己這一身著裝感覺驚訝。他的腦子中被塞進了一些東西,感覺可大可小,改換著裝大概隻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那些東西感覺十分熟悉,夢幻般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