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做什麼都是一種阻礙,布洛寧整理這幾天狩獵所收獲到的東西,真正值得一說的寥寥無幾。當然,他可以用季節因素來安慰自己,可是這並不能掩蓋他的失望情緒,因為他連許多獵物的麵都沒見著。荒野上到處顯現出荒草萋萋的景象,南部王國一點也不想叔叔所描述的那樣,當然他矢口否認,說隻是今年有點特別。叔叔說這句話還是三天前的事情,他不可能每天都陪他出去,餘下的幾天都由他的一個侍衛帶領,對方名字叫凱蘭,是個弓箭好手。接下來,他不再想要出去,每天能夠行走的路程有限,即便凱蘭可以選擇其它路線試試運氣,他覺得能夠找到食肉動物的機會仍舊很少。從皇宮裏麵,他會吃到很多來自於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獵場的肉食,大概能夠活動的動物都去了那裏吧?但想想也沒多大可能,它們怎麼會去那個地方送死呢?伊萊莎每天有許多固定的事情要做,將她封閉起來的時間總是讓布洛寧覺得一個女孩子要學的東西恐怕比男孩還要多。當然,這一部分也與他們的身份有關係。他們很小的時候就被要求學習很多東西,這些王公貴族的子女也會學。但布洛寧沒覺得自己認識過幾個真正的朋友,因為他對魔法陷入太深,所有的閑暇時間他都在想方設法求得拉赫曼的認可,隻是最後依舊沒有結果。而伊萊莎看來也一樣,即使一麵,他也可以從她的眼神中看出那種孤零零的神色。這是他覺得最心痛的事了。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在黃石堡的花園中,草木已經先野外一步散發出春季的芬芳,還有一些經過精細雕琢的常綠樹木等。奇形怪狀的也有,布洛寧雖有些興趣,但這些都是園丁的職務,因此他對那些綠樹所知甚少。花園裏被光溜溜的形似黃玉的小石頭鋪滿,至少走道是這樣,其餘的地方多是均勻的草甸。草甸中有一些隱藏的溝壑用於引水,正是水的存在讓這裏看起來總是生生不息。整個花園並不是一個規整的形狀,就像一灘潑灑在地麵上的水一樣,水漬逐漸化開,然後變成一個大致橢圓,周邊卻彎彎曲曲的圖形。在花園近似正中的地方,有一個噴泉,在冬日會結冰,而春天冰化開了,水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來。那不是個天然存在的,而是被某人設計的。至於是誰設計的,誰建造的,有些人說是叔叔命人造的,也有人說這裏早年就一直這樣。在噴泉北邊,有一個巨大的亭台,除了這個亭台之外,在花園其它地方分布了三個小亭子,隻是相比這個地方,另外幾個地方的處理則有些不盡人意。地上鋪著的石頭跟小路上一樣,這讓亭子縫隙中生出不少雜草。但中央亭台不一樣,地麵是由人切割、打磨、雕刻出來的,所以比其它地方更為平整,光滑。布洛寧聽說今天王後會在中央亭台會見一位客人,因而帶著伊萊莎早早就離開了寢宮。是什麼樣的客人?布洛寧朝自己身邊的侍從打聽,但對方說自己也不知道,隻是聽見照顧王後的仆人說的。至於見誰,王後肯定也沒有告訴下麵的人的必要。布洛寧決定起步進入花園,自他不再打算出門打獵之後,在宮裏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可以任意妄為的閑雜人等了。沒有人幹涉他,所有人都隻是在遵從他的指示,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和國王的關係是怎樣的。他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事情好了,隻能就近打算回家的行程。不是刻意去幹涉王後的生活,他將重點還是放在遊覽花園上。什麼樣的時候王後會帶著伊萊莎去見客人?難道是為她安排的親事?他最近聽說過一些王後懷孕的傳聞,這一點會讓她想要盡量將伊萊莎打發掉?不,布洛寧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想,即便他們對伊萊莎的感情不是他對她的那樣,但也不代表他們並不愛她。畢竟,她是他們生下來的女兒,一個嬌小可愛的精靈。他從宮殿側門大步跨出,侍從跟在他的身後,他讓他除非在必要的時候,否則沒有必要作為他在黃石堡的向導。因為他言說:這的花園可是比利切希爾的花園小多了!盡管這不是他的本意,但王公貴族許多東西都確實是裝出來的,他也一樣,隻要這個身份存在,王子的影子就會一直套在他的身上。他是不可能讓別人看到不是他的樣子出現的,這樣會更讓他們恐懼。可是,即便他沒有想要刻意打擾她們的意圖,但他的行走路線顯然是正對著那個地方前進的。正如他所說的,這花園太小,無論怎麼走都會經過那個地方。他已經知道這裏的路線,刻意到中央亭台,或者刻意躲避那個地方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為了了這個心結,他寧可直接以那個地方為目的。遠遠的,亭台被幾處樹叢遮蔽,這樣可作為夏季乘涼的好去處。布洛寧隻從剛剛抽葉出來的濃密樹枝中看見一堆女人的存在,幾個侍女站立,王後坐在樹叢最濃密的地方,在她的對麵,則是另外一個女人的腦袋,不過是腦袋的背部。王後的一邊,伊萊莎的臉清晰可見,看她的樣子,似乎沒什麼不高興的。布洛寧改了先前邁開的大步,然後用細小輕巧的腳步接近,但也絕不是故作鬼怪,意圖偷窺的那種。轉過那串礙人視線的樹叢之後,他看見了那女人的側臉,這讓他先前的情緒變得堅定了一些。他帶著一絲古怪的表情漸漸走進,幾位女士的目光也跟著腳步聲轉了過來。“您怎麼會來這裏?”布洛寧說道,“母後。”安妮雅王後沉穩而不失端莊地側過頭,仰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然後對著法琳娜王後微微一笑。“布洛寧,你快坐下,怎麼能一開口就問你母後這樣的問題呢?”法琳娜王後帶著一絲不可推磨的表情,從杯子裏啜了一口純淨暗紅的酒液,“沒有理由就不能來我們這裏嗎?”布洛寧臉上一陣紅熱,他看見了伊萊莎笑臉上有兩片紅暈,而那雙古靈精怪的笑眼正在盯著他。他無奈隻能坐在一張空椅子上,木質椅子在這上午還有些涼,他不自覺地扭了一下身子。侍女走到他身旁,正想要將伊萊莎喝的果汁倒在他麵前的杯子裏,但卻被她的王後吼了一句,“萊亞,你哪隻眼睛看到他還是個孩子了?”侍女怔了一下,慌忙將果汁放下,然後從桌子上提起紅酒瓶倒入到晶瑩的酒杯中。身處在女人堆裏讓他不自在,而那些話從法琳娜王後的嘴裏說出來更讓他渾身不自在。她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兩隻被修飾過的大眼睛中暴露出熊熊的光。法琳娜王後的頭發裝飾很美,在他的頭上和側麵分別被打了幾個小環,油黑而顯濕潤。但他自己的母親則因為年齡的關係,發叢中已經有了幾根銀絲。耳朵上以及脖子上分別被閃亮的墜飾覆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略有皺紋的手指上,也戴著綴著一顆巨大鑽石的纖細戒指,用以對比她纖細的手指。相比她周身的華麗來說,伊萊莎就顯得普通了,隻有她脖子上帶著的“葉子”項鏈。連令布洛寧奇怪的春季花香,後來也被證實那是法琳娜王後身上香粉的氣味。這個三十歲的女人,極盡力氣將自己裝扮成二十歲的模樣,這讓她本身存在的氣質都蕩然無存了。“安妮雅姐姐,看看你的兒子,他在偷瞄我呢——”布洛寧從發呆中回過頭來,剛剛的想法並沒有讓他錯過這句話,但他能夠裝作自己沒聽見嗎?他現在自然是一副呆相,但他的確聽見了,而且有很大的情緒想要將這件事徹底解釋清楚。可,奇怪的是,這個時候他想起了拉赫曼法師,想起他身上所具的神奇力量,以及和這個世界的關係時,恍惚間覺得這種情況也算不得什麼了。他靦腆地笑了下,接著,臉上就直接平靜了。法琳娜王後似乎覺得自己玩笑開夠了,於是看看他的母親,“男人總是不愛摻和我們女人的討論,這一點真沒辦法。”“把酒喝了,然後去玩吧。對了,帶上伊萊莎,她在我旁邊就跟塊木頭似的。”布洛寧有些詫異,世界上有母親會這樣稱呼自己的女兒嗎?木頭?但是這樣簡直再好不過了,他看看那杯酒,盡管對於他來說量有點大,但是喝下去並沒有什麼問題,至於後事,會有人處理的。咕嘟咕嘟幾聲,紅色的酒下肚了,甜膩的味道從他的嘴裏噴出來,他感覺肚子裏一陣灼熱,似乎並不是那麼快消退。他站起身,“那麼我就不打擾了。”伊萊莎從對麵的椅子上跳起來,繞過中間擁擠的兩個侍女,走到他身邊。布洛寧看了看母親,她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東西,從剛才開始也沒說任何一句話。“去吧。”她這樣說。布洛寧帶著伊萊莎,他嵌開胳膊,好讓伊萊莎將手伸進來。她幾乎不帶什麼重量的手臂讓布洛寧心不覺顫抖了一下,盡管如此,他並沒有破壞自己正式的步伐,直挺挺地從亭台走遠。走了一會兒,他遣走了跟在自己身後的侍從,因為他的存在讓他感到莫名的疲憊。待他確定對方離開之後,他放下心來,眼下他們就是一對普通的兄妹了。“今天你怎麼沒有出去呢,布洛寧哥哥。”伊萊莎首先發問。“連著出去好幾天,我感覺有點累。”他並沒有說自己的真實原因,實際上說什麼都算不上合適的回答。讓女孩理解打獵的趣味,她會想到殺戮,讓她覺得自己心存仁慈,她有可能覺得我不像個男人。總之,這一切太無聊了。伊萊莎輕輕答應了一聲,似乎因為疲憊,她的手向下滑了一下,在壓到他胳膊的片刻又突然抬起。“對了,我的母後來這裏,有沒有說是為什麼?你有沒有聽到?”“我不知道。”伊萊莎搖搖頭,“整個早上她們就是閑聊天來著,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一陣風襲過,布洛寧抖抖腦袋,他的腦袋被酒弄得暈乎乎的。“不過,她們先前討論過你婚配的問題。”“我的?”布洛寧皺緊眉頭。“恩,是這樣的。”伊萊莎說道,“母後問過一些關於你的問題,比如說在你的周圍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子,有沒有做一些不能告訴大人的事。”布洛寧知道這種事情是什麼,但他不知道伊萊莎是否知道這種事情是什麼。“你怎麼了?”伊萊莎仰頭問道。“沒有。”布洛寧說,“我有點想不到你的母後竟然會在許多人麵前說這種事。”“恩。我的母後就是這樣,但你要知道她並沒有惡意。”伊萊莎說,然後又突然帶著一種神神秘秘的感覺說道,“就在剛才,她還在有意試試你對女人的興趣呢!”布洛寧張大眼睛,不敢相信這是法琳娜說出來的還是伊萊莎推測出來的。但這種話題確實讓他感到有點恐怖,伊萊莎還不到能夠接受這些問題的年紀。“我想不通。”“有什麼想不通的?”伊萊莎說道,“我的母後就是不相信你沒有中意的女孩。”一瞬間,布洛寧覺得無話可說。“的確,我也有點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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